顏九招點了點頭，然後道：“那小子倒是有意思的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從戰場上走下來……”
昆無沉默一會兒，然後道：“他已經活下來了，而且三千年前就已經飛升了，顏叔，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三千年了……”
顏九招一頓，他眼中似乎有了些許清明，但很快又重歸混沌。
不顧昆無還在自己身邊，他一雙大手捂住自己的臉，兩行清淚就這麼順著指縫滑了下來。
“三千年了啊……”
昆無聽到顏九招有些哽咽的聲音，什麼也沒說，隻是自顧自地往自己口中灌著茶水。
他知道顏九招為什麼而哭，也知道自己其實也是想要大哭一場的。
“我已經……三千年，沒見過小七了……”
顏九招把手拿下來，徒勞的在自己臉上抹著眼淚：“我答應過她，以後還會回來給她講故事……”
他放棄了用手製止眼淚落下來的蠢動作，開始比比劃劃起來：“她，她當時，才這麼大……小小的，站在那裏，喊我，喊我爹地……”
昆無看著顏九招在那裏比劃著自己記憶裏的小七的模樣，不知不覺也濕了眼眶。
顏九招在夜幕的遮掩下，終於褪去了自己給人的可靠強大的形象，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一個失去自己女兒的老父親。
“她還那麼小……”他在虛空中比劃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又砸起了自己的腦袋，“我，我就是，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想著，想著離開她……想著去參加你那個勞什子的請戰計劃……”
他猛然想起什麼，一雙大手握成拳，狠狠向著昆無招呼過去：“都怪你！都怪你的請戰計劃！”
昆無沒有抵抗，任由那小錘般的鐵拳砸在自己身上。
饒是顏九招現在沒有動用魔氣，昆無也被他打退了幾步，顏九招沒有理會他的動作，大步一跨，又是一拳哄過去。
昆無依舊沒有動作，隻是默默承受著顏九招的拳頭，直到顏九招力竭，攤在地上。
昆無扶著樹咳出一口血，顏九招睜開眼，默默爬起來，餘光掃了他一眼，然後又晃晃悠悠回到自己先前坐的門檻上，拿起自己的大馬刀酒繼續往嘴裏灌。
昆無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提著茶壺也慢慢晃了過來，依舊是坐在顏九招身邊，給自己倒茶喝。
顏九招悶頭喝了一陣，最後突然將酒壺一扔，手掌拍著門檻打著拍子，開始唱起了歌。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銷凝。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歌調蒼茫，被永絕穀的魔氣風暴吹了三千年的嗓音又為這歌曲增添了幾分沙啞和淒涼，昆無從沒有聽過這種小調，但能感受到其中鋪麵而來的戰場塵煙。
顏九招唱著，眼底好似空無一物，但卻也能看到其中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昆無望著他，知道他徹底醉了，但卻突然有些悵然。
……要是自己也能這麼不管不問地醉上一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