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裏之後發現,後排的學習氣氛確實淡薄。上課的時候,旁邊的人多是在吃東西、聊天、睡覺……自習的時候更是吵吵鬧鬧。我倒是不擔心這樣會影響到我,想學習的時候學習,不想學習了睡覺、看小說,因為後排的視線角度比前排更加自在。
也許真的是因為我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很低,自從來到後排,沒有人理我。
盧文卓也沒有再跟我說過話。而內向的我,即使被關在一個房間裏,一個月內也不會主動跟別人說話。
直到一次模擬考試的數學試卷發下來,他遞給我的時候,似乎很驚奇地說:
“藍若羽,120分的試題你考117,這麼好的成績竟然還被老巫婆批。”
他的語氣給人以很熟絡的感覺,反倒讓我無所適從,無以應對。我隻能接過卷子,說了聲謝謝,便低頭繼續看起小說,低頭的刹那,我能感覺到臉頰的溫度上升。
他忽然背靠著牆。這個角度,他正麵朝著我,悠悠地說:“藍若羽,原來是羽我喜歡你,但是我卻不敢告訴你。我在等,等我成長為可以匹配你的時候。
毛的羽。”
我微微地斜側過身,發現他的視線能將我一覽無遺,便慌忙地轉回身。他更湊近了我一點,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你的父母也一定像你一樣,言情劇、言情小說看多了,才特意給你也取了這麼一個貌似很文藝的名字。”他微眯著眼睛,一臉的戲謔,“但是,羽毛,輕飄飄的,多麼輕浮的意象,這個寓意可沒有聽起來妙啊!”
意識到他在諷刺我,更連我的父母也包括在內,我惱怒了,不由得反唇相譏:“你懂什麼!藍是我的姓氏;若羽,寓意是舉重若輕、遊刃有餘。你沒文化,還來指責我父母不是!”
“哈哈!”他反而無所謂地笑了,“就知道你是個隱藏的小豹子。”
我們的關係卻因此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我與他相處的隔閡感匿跡了,變得自在起來。課間我們會一起聊天,課上我們為彼此的睡覺走神互相望風打掩護……因為他,連旁邊的同學也跟我說上幾句,我感受我的世界逐漸變得寬闊明朗了。
“這道題你會做嗎?”前排的一個男生扭過頭來拿著一本翻開的書問我,他微笑得有點僵硬,顯得有點扭捏。
“噢,這道題啊,我不會……”還沒來得及說出“我可以再幫你看看”,我發現他拿著書的手突然攥得很緊,青筋略微凸出。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把書從我麵前一把撤離。他轉過身去的同時,我聽到惡狠狠的聲音傳來:“不就是學習好嗎,值得這麼傲慢?”
我略為尷尬,與盧文卓相視一笑。我用筆在紙條上寫:“這是為什麼呢?”
“這個,就是你不懂了。其實我們差等生的心是很脆弱的。”他用筆回複完後,做了個西子捧心狀,配合臉上裝出的痛苦表情。
我被他逗笑了,隨之,在他的回複後邊點了幾個點點,以示不理解。
他再次接過我的筆,“在後排的同學,都是被老師定義為班上的害群之馬的。我們不被約束,比別的同學肆無忌憚。但是,我們還是在意的,在意被劃分為優劣嚴明等級中的劣者。”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寫:“而優等生是老師家長的寵兒。在我們的眼中,你們就是因為自己成績優秀就表現傲慢的代表。”
“那你為什麼還願意跟我接觸?”我放下筆,開始出聲說話。
“我?那是因為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啊!”
“什麼不一樣?”他竟然能看到我與眾不同的地方,不免有點竊喜,還加一點好奇。
“你比他們懶!”
我伸出拳頭,做出要捶他的姿勢以示威……
凍手凍腳的冬天過去了,樓下的玉蘭花開得濃烈,淡雅的香氣從門外飄來,是迷醉的春意。
而我,因為數學老師懷孕休假被特赦,從後排搬回原來的座位。搬東西的時候,盧文卓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默默地幫我把收拾好的東西搬過來,又悄悄地離開。
我以為即使我們不再是同桌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做朋友的。但是,每次和他見麵要跟他打招呼,他似乎有意回避,久而久之,我們隻會在遠處四目交替後形同陌路地離開。
也許和他再也沒有交集了吧!我卻有意無意地關注他的消息:他因為自習看玄幻小說被教導主任罰站一下午;鄰班的班花在追他;他父母讓他高中畢業後出國留學;他的成績在逐漸提高卻拒絕離開後排座位……
高三畢業的夏天,舊式空調發出嗡嗡的響聲。現代文明能除掉太陽照耀下的溫度,卻除不了夏天的躁動。我撕開剛收到的信,因為落款的名字-盧文卓,心跳漏了半拍。
藍若羽,還記得我曾經說過你與那些優等生不同,是因為你懶嗎?你一定不明白我為何會這樣說。你不會知道,早自習的時候,班長去堵截遲到的人,作為被堵的隻有你一個女生,是多麼的顯眼。我看到你安安靜靜地站在一個角落,低著頭,鞋子不自覺地踢著地麵,帶著些許漫不經心。那時,你一定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你的視線。
我跟你說過,差等生的心是很敏感的,可是,你卻沒有讀到我的自卑。
我喜歡你,但是我卻不敢告訴你。我在等,等我成長為可以匹配你的時候。現在,我已經拿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我知道和你是一個學校。現在,我能大聲地說出:我喜歡你。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你能馬上下樓嗎?因為,樓下有個家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