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蕭霖攬著她的臂彎不由一緊。
蘇言的臉頰貼在他的脖頸,微弱的氣息輕輕飄來,令其狂跳的心終於慢慢緩了下來。
蕭霖回想起當初在街頭救起她時,隻是個瘦小的孩童。抱在懷裏,腳上有傷,因為失血臉色發白,呼吸細弱,似乎手上再多一分勁,便要消失在世上。
沒想到多年後,重新摟著長大成人的蘇言,依舊如此。
念及當年的自己將她拉入皇權的中心,卻落得如此下場,蕭霖的心底不免湧起幾分複雜。
若重來一次,他是否還會將蘇言推入這樣惡劣的絕境,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丟了性命?
隻是若果當年蕭霖沒有伸出援手,蘇言很可能早就死在不知名的角落,甚至淪為低下的奴仆,下等的娼妓,過著苦於生計,勉強果腹的日子……
幸與不幸,又有誰說的清?
蘇言是在一片溫暖中醒來,令人安心的懷抱,耳邊靜寂無聲,隻聞偶爾幾道蟲鳴與水珠滴落的微響。
夜風飄來一絲夾雜著青草的清新,以及淺淡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她知道,在自己昏睡之時,兩人已經到了玉峰山頂。
確實是個適合隱居與避世的好地方,這裏有種令人心境平和的氣息……
蘇言感覺到連日內疲倦的精神一掃而空,靈台說不出的清明,手腳也有了力氣。
她微微一笑,很驚訝自己在此時此刻,居然還能維持這般的平靜。
“小言,”在她睜開眼的瞬間,蕭霖便從淺眠驚醒過來。看見蘇言總是蒼白的麵容透出一絲粉色,唇邊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整個人似是突然間被注入了生氣,嬌豔的容顏愈發動人。
他的心,卻陡然間下沉,胸口有一處揪緊,疼得呼吸不由一促。
蕭霖閱人無數,怎會不知蘇言此刻並非痊愈,而是回光返照?
他喚了一聲後,便沉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言仿佛沒有感受到蕭霖壓抑的傷感,扶著石牆慢慢站起身,露出一絲狡黠的淺笑:“師傅,這裏是難得的人間仙境,我們怎能不四處走走?”
蕭霖睇著她毫無芥蒂的笑容,似是放棄所有,盡數解脫的瀟灑,沉甸甸的胸口驟然一鬆,笑著點頭:“小言說的是,為師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攙扶著蘇言出了山洞,他挑著四周好看的景色細細描述。蒼天的大樹,腳邊的小花,空中展翅翱翔的飛鷹,以及枝頭上唧唧喳喳的小麻雀。
事無巨細,一一闡述,在她的腦海中描繪了一幅出色的美圖。
“師傅,這裏很好……”
蘇言低歎了一聲,可惜神醫族人難得找到了這麼美好的地方,卻依舊逃脫不了帝王的貪婪與欲望,惹禍上身,遭致殺戮。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便真的有‘長生藥’,又獻給了先帝,神醫族人仍是逃脫不了相同的命運。他們過於清高,偏居一隅,隻是帝王的眼皮底下,怎能容得了不臣服於他的異類?”殘陽西落,火紅的光芒映照在蘇言的一雙眸子中,透著璀璨的光輝,任何玉石在她麵前都要失色。
隻是光線漸漸消失,她隱在灰暗中,仿若下一刻便要煙消雲散,不知所蹤。
蕭霖握著她的手臂不由收緊,引得蘇言轉過頭來。
他籲了口氣,低低道:“小言,我們回去罷。”
聽罷,蘇言卻沒有動,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蕭霖仍是拉著她的手,聲線裏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小言,天黑了,此處風大,對你的身體不好。”
她搖著頭,不由失笑:“師傅,有什麼會比徒兒如今的身子更壞的?”
蕭霖一時語塞,遲疑著上前一步。
蘇言卻又退了一些,唇邊的笑意不變:“師傅該回宮的,皇上還需要你的輔助。”
“皇上早已不是數年前的無知孩童了,有自己的主見。而今勢力回籠,即使為師不在,他也能將所有事處理得妥妥當當。”他用力地揪緊蘇言的手臂,神色緊繃,不敢放鬆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