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有些慘淡,直勾勾地盯著蕭霖,輕歎道:“先帝不信公子,可是讓公子難過了?妾身可以說,先帝任何人都不相信。所有的暗衛都服下了一種子母蠱,他一死,我們亦無法獨活。”
“因為妾身的任務尚未完成,服下了延緩發作的藥,這才又苟活了一些時日。如今,卻也走到了盡頭……”
文華的唇邊噙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能在最後這一刻,在蕭霖的身邊死去,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
她這一生曆經苦難,被親生父母賣身為奴,被那位少爺毀了清白,賣入妓院淪落為娼妓。之後對先帝惟命是從,前仆後繼,一直身不由己。
如今,怕是文華此生唯一一次,全然順從自己心意做的事了……
她這一死,便是斷了蘇言的活路,這是蕭霖不允許的。
他迅速提著文華的衣領一躍而出,直奔太醫院。
譚司浩把了脈,探了鼻息後,輕輕搖頭。
這人在半途便斷了氣,體內的蠱毒糾纏了十年,早已滲入五髒六腑。且母蠱已死,這婦人能撐到此時,靠的是以毒攻毒,此法凶狠,時日一長,必死無疑。
一旁的蕭霖看著地上麵色青白的人,那張與蘇言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容,卻已是氣息全無,令他不自禁地撇開了視線。
文華已死,蘇言的解藥該如何是好?
不等他細想,兩名暗衛驟然現身,架起譚司浩飛身而去。
蕭霖大驚,暗忖著莫不是蘇言又毒發了?
尾隨而去,快步踏入承永殿時,看著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子,他的胸口不由揪緊。
那一頭烏黑的長發褪了色,仿佛像是垂死的老人,變成了刺目的灰白,令人暗暗心驚。
蘇言麵色蒼白如雪,印堂發黑,雙唇卻隱隱帶著一絲青黑。
榻前的地上一灘的黑血,夾雜著殷紅的血絲,足見她方才的痛苦和凶險。
君於遠正陰沉著臉,目光專注在蘇言身上,似乎隻要移開哪怕一分,她便要從指間流去,消失不見。
明黃的龍袍沾上一片片暗紅的血跡,五爪盤龍霎時顯得黯淡無色。
譚司浩正繃著臉,使出渾身解數用銀針護住蘇言的心脈,免得毒素攻心,到時候就真是無力回天了。
蕭霖腳步一頓,壓下紛亂的心,抬腳上前:“在下負皇上所托,雖然尋出了幕後黑手,卻不慎讓她毒發而亡。”
大致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君於遠雙眉微蹙,眼底若有所思:“文嬤嬤居然是父皇的人,朕倒是走漏了眼。”
數年前,在自己最落魄之時,父皇便處心積慮地在他身邊安插心腹,可見其城府之深。
君於遠略略垂下眼簾。
原來,他的父皇從未放棄自己,不是要保護,而是要掌控……
那對他悉心照顧,溫柔體貼,總是笑意盈盈的女子,像是娘親一般的文嬤嬤,原來也不過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麼?
記憶中在這冰冷的宮裏文華帶給他僅存的點點溫暖,原來亦隻是一場虛情假意?
君於遠忽然抬頭,雙眼炯炯:“先生,言兒解藥呢?”
蕭霖睇著滿含希翼的新帝,雙目一黯,不自覺的聲音流露出一絲晦澀:“皇上,在下未能從她口中套出解藥……”
“文華說,此毒無解,但不排除是她故意為之。”
話音剛落,殿內餘下一片靜寂。
君於遠眼底的震驚與悲戚顯而易見,原以為尋到了那下毒之人,蘇言就有救了。隻是此人,卻是父皇身邊最為善毒的君十四。
如今她身死,解藥無處可尋,滿心的希望仿佛被人生生掐滅。
蘇言身上的毒已是刻不容緩,難道他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