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身後的蘇言腳步一頓,他疑惑地轉過頭。看見的便是那纖瘦的身影略略一晃,紅衣翻飛,毫無預警的,猶若落葉般墜落。
“言兒——”君於遠臉色驟變,疾步上前伸臂接住了蘇言,將其緊緊攬在懷中。隻見她麵無血色,雙唇發白,兩眼已是緊閉。
他心下猛跳,指尖微微顫抖,遲疑著,忐忑著。
君於遠害怕,會像上一次一樣,這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他的懷中漸漸冰涼,再也不會醒來……
好不容易探至蘇言的鼻下,微弱卻淺薄的氣息拂過,他籲了口氣,立即打橫抱起懷裏的人,平日的肅然與沉穩蕩然無存,聲線帶著焦慮和擔憂,暴喝道:“都愣著幹什麼,速速讓譚司浩滾到承永殿去!”
皇帝大婚,皇後突然昏倒,將要視為不吉利。
但是見新帝不僅似無所感,毫不在意,還抽出禦林軍的佩劍砍斷了車轅,翻身上馬便揚長而去。
內監司皺著臉,來不及亦不敢再提起此事,內史則要愁著如何將此次大婚的意外記錄在皇家史案上了。
君於遠單手抱著懷裏的人兒,赤紅著眼狠命用鞭子抽打著身下的駿馬,如離箭般飛快地回到了承永殿。
譚司浩被暗衛從太醫院用輕功抬了過來,雙腳一沾地,立馬連滾帶爬地匍匐在新帝的腳邊,神色惶恐高呼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輕柔地將蘇言放在龍榻上,君於遠轉身狠狠踢了這位太醫首一腳,甚至用上了一分內力。
譚司浩悶哼一聲,在地上滾了滾,咳出了一口鮮血來。
“請皇上息怒——”李唐亦上前一跪,沉聲勸阻。畢竟他再來一腳,這位太醫首就得一命嗚呼了。
君於遠目光一冷,勉強壓下了滔天的憤怒,負手而立:“譚禦醫,朕記得月前已讓你將解藥給言兒服下。那麼,如今又是怎麼回事?”
聞言,譚司浩渾身顫抖,兢兢戰戰地答道:“回、回皇上,臣下的確把解藥放入蘇皇後平日所服的湯藥之中……”
他幾乎將手頭上所有的解藥都讓蘇言服下,按理說毒性已解,又為何會突然倒下?
譚司浩心思一轉,隻得硬著頭皮請求道:“懇請皇上讓臣下替蘇皇後把脈,再作定奪。”
君於遠默不作聲,視線始終停留在榻上之人的身上。
太醫首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向伺候在側的李唐卻是皺眉催促道:“譚禦醫,還不趕緊上前把脈?”
譚司浩略顯感激地瞅了他一眼,不敢起來,便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榻前。
兩指搭在蘇言的腕上,他蹙起眉,又增加了一指。
三指探脈,乃重病之兆。
君於遠的目光微微向蘇言的手腕上一瞟,譚司浩卻已然白了臉,趴跪在帝王的腳邊,拚命磕起頭來。
“叩、叩”的聲響在靜謐的寢殿裏回響,一聲一聲,像是有人用冰錐一下下地刺入了君於遠的心口,疼得他眼眶微微一澀。
眼神瞬間一凜,他盯著譚司浩咬牙切齒地道:“跟朕說清楚,要不然,即便你在這裏磕頭磕死了,譚家上下近千口人,朕一個都不放過!”
此話一出,譚司浩猶如墜入冰窟。
也罷,說也是死,不說亦難逃一劫,倒不如替譚家子孫積些功德。
思及此,他不顧青腫的額頭會汙了帝王的眼,抬起頭坦然道:“稟皇上,蘇皇後之前中的毒隻是一種慢性毒素,若假以時日用心拔除便可。可惜拖延已久,此時毒性已滲入骨髓,解藥已然失效。加上臣下先前壓製毒素的湯藥又下得比較猛,以蘇皇後重病後孱弱的身子,看怕……”
接下來的話,在感受到新帝滿身冷冽撲麵而來之時,譚司浩身子抖了抖,已然失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