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君於遠暗歎一聲,出了馬車。
不遠處蕭霖正倚著樹幹,衣襟上染了一灘黑血。
果不其然,先前先生的若無其事,隻是為了震懾刺客,又對蘇采女有安撫之意。
他抬步上前,無奈道:“先生太過於勉強了,即便能將劇毒用內力逼出體外,也極損自身。”
蕭霖抬眼,雙目透著涼意:“不勞皇上憂心,蘇采女如何了?”
“我在傷藥裏混了一點安神的粉末,她很快便睡著了。”君於遠睇著他,皺眉道:“先生對蘇采女舍身相救,莫不是將她當作是……的替身?”
“皇上,在下隻是做該做之事。答應護送蘇采女,必定要安然送她回宮。”蕭霖垂下眼簾,站直身便要離去。
君於遠將手裏的白瓷瓶往前一遞:“先生,此乃‘還原丹’,對除毒極為有效。”
蕭霖亦有所聽聞,“還原丹”是大內的解毒聖品。草藥的配製極為複雜,三年隻出一顆。
他接過瓷瓶,粗略一看,足足有三顆,可見君於遠的慷慨。
蕭霖並不推辭,這朝陽草與胡藤粉混合的劇毒十分霸道。若是隻靠內力逼毒,恐怕要足足半月才能痊愈。
與蘇言相認,她又在吃人的皇宮之中。有前事作教訓,蕭霖不敢有半點懈怠,或是一絲一毫的放鬆。
蕭門是皇帝遍布在明國各地的耳目,掌握消息,及時呈上稟報。
直至君於遠登基之際,勢力之大,眼線之多,已是極致。
可惜,卻也僅僅如此。
蕭門之人除了他,絕大多數不能習武。從販夫走卒、市井之徒,到官宦家奴和地方小吏,皆有門人。
其中不識大字者,比比皆是。
帝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耳目隻不過是耳目,即便蕭霖為門主,有權調度蕭門一切人力物力,卻也不能私下行動,必須稟明皇上且得到允許。
即使蘇言有難,蕭霖亦無法運用蕭門幫她什麼。能做的,便是讓自己處於最好的狀態,在蘇言危難時能幫她擋下一切……
他吞下一顆“還原丹”,立即坐下調息。
李唐謹慎地守在一側,君於遠隻睨了蕭霖一眼,再次回到馬車,下令眾人回宮。
蘇言睜開眼時,一行人已抵達宮門。
瓊華殿內,小月與小日子跪倒在地,喜極而泣。那一夜她突然失蹤,皇上又下令封鎖了消息,可急壞了兩人。
如今見她安然無恙地回來,提起的心這才稍稍落下。
君於遠並沒有久留,命李唐放下白玉琴,又叮囑蘇言好生歇息,便轉身而去。
蘇言凝視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許久才收回了目光。
指尖輕撫著白玉琴冰涼的琴身,她心下不免惆悵。
師傅已經察覺了她的身份,與自己相認。
那麼,君於遠要多久才能發現她是蘇言……
師傅說是急不得,暫時還需瞞著他。
可是,君於遠便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如此貼近,蘇言卻還隻能忠實地扮演這蘇家大小姐的角色,無法坦言……
她隻覺胸口發悶,扭頭望向窗外如畫的美景,片刻後驟然豁然開朗。
蘇言低頭釋然一笑。
為何她苦苦執著於要君於遠認出自己是蘇言?
既然無法說出,為何不借著蘇家大小姐的軀殼,讓君於遠愛上她蘇言?
她坐在琴前,雙手隨意撥弄著琴弦,如流水般的輕柔低響傳遍了整個瓊華殿。
小月候在寢殿前,透過半開的房門,望見了自家主子豔麗的容顏沐浴在春風般的笑意中,美不勝收。
她不忍破壞房內的恬靜與平和,躊躇片刻,終究推門而入,恭謹地稟報道:“主子,皇上方才駕臨芝蘭殿,龍顏大悅,賜蘇寶林為四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