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蘇言根本就能避開君於丘的一劍,卻生生受下了。
他明白,蘇言不想欠前太子的情,又或是出於愧疚才如此。
可是,這人難道就沒有想過,生性涼薄的蕭霖就不會傷心,冷靜自持的新帝就不會哀慟地在人前落淚?
深藏的情緒一波波地往上湧,君於遠硬是將它們壓下。
不知為何,每次看見這位蘇采女,總會想起那個人。
或者是蘇家小姐的名字與那人一模一樣,又或者,那一雙眼眸真的太相像了。
一再地提醒,那個人所有的一切……
君於遠側過頭,看見的便是蘇言倚著軟墊,昏昏欲睡的模樣。
俏麗的容顏少了幾分警惕與沉靜,多了一絲脆弱,毫無防備,惹人心憐。
他眯起眼,暗色一掠而過。
“蘇采女,秀女甄選入宮的事,就交由你去辦了。”
低沉的聲線讓蘇言睜大眼,有些不可置信,胸口更是隱隱刺痛。
她垂下眸,在君於遠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一點黯然與傷感。
“……臣妾遵旨。”
還道君於遠特意前來相迎,心下有一點歡喜。卻被這一句話,生生變了味。
選秀的旨意,蘇和早已一再提醒,蘇言心裏也有了準備。
但是聽著君於遠親口說出,她心底一顫,好不容易才讓應答的聲線恢複往常的平穩。
新帝登基,暫時還得仰仗某些朝臣,後宮一直隻得她這樣一個采女,卻是不可能的。
讓大臣嚐一點甜頭,這才是為君之道。
這是蕭霖教與她的事,蘇言也是心知肚明。
隻是理解是一回事,心裏的感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遲遲無法平複。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言。
新帝首次選秀,洛城的皇親國戚,位列高位的大臣,無不是擠破腦袋要把自家的妙齡女子塞入宮中。
雖說君於遠口諭,由蘇言主持此次選秀。
隻是以她八品的卑微身份,也不過是作為後宮唯一的嬪妃出席而已,所有事務盡數交與禮部一舉進行。
蘇言能做的,也不過是留在殿中繼續養病,無所事事。
“主子,這是禮部尚書呈上的名單,請過目。”小月捧著一本厚厚的名冊,恭敬地遞到蘇言跟前。
蘇言懶洋洋地窩在床榻上,抬起眼皮瞧了一下,擺擺手又合上了眼眸:“禮部辦事得力,這名冊就不必看了。”
說實在,她即便看了,也不能更改些什麼,還因為看了那些妙齡女子的名字而心裏發堵。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傻事,蘇言還不屑於做。
“是,主子。”小月沒有遲疑,小心將名冊至於書桌上,便又返身替蘇言斟了一杯溫茶。
細心體貼,麵麵俱到。
蘇言接過茶水,眯著眼盯著茶麵上豎起的青綠茶葉。
回宮後,小日子被她調去訓誡新來的宮人,而小月作為殿中總管,便一直跟在自己身前左右。
經過上回的“遲到”事件,小月明顯收起了以往的輕視,小心翼翼地伺候得蘇言妥妥當當,讓人抓不住任何紕漏。
蘇言想要的,也正是這個效果。
太過自以為是,又或是過於良善的奴才,都不是她要的。
“主子,秀女們已經入宮,禮部尚書懇請主子上座。”小日子躬身上前,打破了室內的一片寧靜。
蘇言微微頷首,該來的總要來。
這位禮部尚書果真厲害,前腳才把名冊送來,後腳便要請她去走一遭。說不準,如今朝中的臣子,正等著看她的笑話。
既然如此,她又怎好壞了他們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