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當家謝昊冷冰冰的,表情欠揍,隻是攘外先安內,這家中井井有條,足見此人的能力非凡。
倒算是個人物,卻也是棘手的人物……
穿過曲折的走廊,淡淡的蓮香飄來,蘇言快步上前,遠遠望見一片波光粼粼,以及粉色的晚荷。
或含苞待放,或緩緩綻放,亭亭玉立,清麗可人。
仔細一瞧,還能看見花瓣上有一點淚狀的殷紅,宛若一滴鮮紅的淚珠。
竟然是淚荷,千金難買一株,又極難種活。
這麼一大片,不知謝家揮霍多少,又費了多少心思,這才養起來的。
這種花,蘇言隻在塞外偶然見過一次。
冰雪初融的山峰上,迎著皚皚白雪悄悄怒放。
如此堅韌的生靈,卻養在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謝家,實乃諷刺至極。
她想得出神,忽聞身後的小日子嗬斥道:“你是何人?大膽,看見主子還不跪下?”
蘇言不經意地回頭一望,猶若被雷電擊中,滿臉錯愕。
池邊梨樹下,清風拂麵,落英繽紛。白衣黑發,刀刻般的剛毅俊臉,深沉如墨的雙眸,習慣性緊抿的薄唇。
師傅……
蘇言嘴唇一動,幾乎要喚出聲來。
那個在她心目中,宛若神般存在的人,為何此時此刻居然出現在謝家?
聽聞,她死後,師傅便辭去了帝師一職。
據說,蕭霖離宮後,不知所蹤。
傳言,他與新帝不和,氣憤之下甩袖而去;又道是新帝榮不下他,蕭霖隻能頹然退出朝廷。
這些事,蘇言聽了,不過笑笑便忘記。
蕭霖曾受先帝之恩,投身蕭門。後成為了蕭門掌權者,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君於遠尊稱他一句“先生”,賜“帝師”之名。
十多年來,更視蕭霖為兄,為長輩,又何來不和之說?
在她看來,實乃是無稽之談。
隻是蕭霖這會出現在謝家,難道他真的棄君於遠不顧,投奔謝家?
紛亂的思緒僅僅一閃而過,蘇言抬手止了小日子的嗬斥,朝幾步外的人矮身一幅:“公子……似乎不是謝家人。”
蕭霖專注於淚荷的目光略略朝她一瞥,淡淡道:“此話怎講?”
“謝當家素來喜愛墨衣,底下的人紛紛效仿,生怕被視為異類,公子這一身……”蘇言努努嘴,神色輕鬆,仿佛平常人家的小姑娘,麵上多了幾分嬌俏之色。
在蕭霖麵前,她向來會將偽裝通通卸去。
這個人,是蘇言的師傅,確切來說,等同於再生之父。
若非當年的他救下了自己,又親自養育和教授,也不會有如今的蘇言。
對於蕭霖,她是又敬又愛,倍感親近。
蕭霖沒有接話,對於蘇言的說辭不置可否。
不承認,也不否認,是不是謝家人,對於他來說毫無關係。
清清冷冷的眼眸終究看向她,不過短短一瞥,便聽蕭霖淡然道:“你是那個新入宮的八品采女蘇言?”
“你……”小日子愣了,氣得滿臉漲紅,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此囂張又無禮之人,他還是第一次瞧見。
“不錯,我正是蘇言。”她一字一句地答著,看向蕭霖緩緩笑開了。
看似應答,更像是一句宣示。
“是麼?”許久,才聽到蕭霖輕輕一應,轉向蘇言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原以為不過姓名相同,不料這雙眼倒是神似。”
“可惜,贗品終究隻會是贗品。”轉身走開,遠遠的,幽幽飄來一道低低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