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嗡嗡”作響,白晴感覺身體像綁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四周一股壓抑的水浪將她往漩渦處卷入,張開水中發澀的眼睛,頭上水膜像被光線隔開了一塊一塊,烈日被劃分地支離破碎。她突然清醒了意識,拚命地拍打著水波,剛想開口喊救命,冰涼的湖水就死命往嘴中灌……
岸上,一個清脆的口音焦急地喊道:“四小姐!救命啊!快來人啊,四小姐落水了……”
白晴皺著眉頭,這是誰啊?四小姐落水了?我也落水了!來個人救我啊!再也承受不住窒息的痛苦,如穎漸漸失去知覺,恍惚間,心底飄來一個聲音:對不起……
暖暖的棉被真舒服!白晴感覺自己躺在了棉花堆裏,這就是死前的感受嗎?想到剛剛自己還在海邊勞作,臨海小魚娘為持家計,早早出來幹活,隻為一家溫飽,再供那個還在讀書的弟弟,全家的期望在他身上,等他考上功名,自己這種頭朝沙灘背靠大海的生活就結束了!
還記得與自家隔了七八道彎的林家哥哥,弱冠之年就成了秀才,在鄉人看來,簡直前途無量!聽說他苦讀詩書時就愛吃花蛤、蛤蜊、蟶子一類的東西,反正林哥哥愛吃的東西一定對學業有幫助,想到這裏,白晴一把鋤頭下去在沙灘邊土地裏刨出一道土痕,耙啦耙啦地拉出好長一條土道,再拿出一個小鏟子,俯下身摸索有沒有露出半身的蛤蜊。
在土層中,糯糯黏黏的土旁會露出一半梭形的蛤蜊殼,上麵的花紋是自然隨心雕刻的,紋路彎曲,褐白相間,白晴曾用蛤蜊的殼串成門簾,掛在內屋上,相當精美。除了蛤蜊殼,泥土中還有好幾個半小指長寬的深洞,有時螃蟹會從洞中橫行爬出,爬在如穎的腳趾頭上,螃蟹太小,大鉗子根本傷不到人。
忽然身後一陣颶風襲來,白晴收了滿滿的一筐蛤蜊,正欲起身,蹲麻的雙腿剛站起來有些不穩,便感覺身旁變得冷颼颼起來,狂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趕緊護住漁帽和竹簍,身體裏撲通撲通的心跳震得她有些眩暈,聽見旁邊一起的夥伴聲音消失在風中,隱隱約約“快跑啊,浪來了!”的呼喊,一瞬間風吹得地她失去了方向,蛤蜊灑落了一地,如穎向後頭倒去,最後一幕,驚恐地她看到了向自己襲來的滔天大浪……
可是現在感覺不一樣了,從沒有睡過這麼柔軟的被子,空氣中彌漫著百花的香味,像是財主家焚燒的香料,難道弟弟中舉人回來了?不對啊,他才九歲,私塾才上了三年,沒那麼早啊!可是這真真切切的感覺不像是死了,倒像是躺進了海神娘娘的睡榻。
白晴微眯著眼睛,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到自己身處的屋子如大戶人家女子的閨閣,牆上掛著歲寒三友的畫卷,床尾立著一盞燈,跳躍的燈火映襯著燈罩上的祥雲,用上好檀木雕成的梳妝台上放置著箱箱盒盒,翡翠金箔、銀鎖瓔珞,精雕細琢的首飾從裏麵溢了出來,窗台外養著幾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在窗欞外擋住夜光。
一個丫頭裝束的女子端著一碗藥往屋內瞟了一眼,對上了白晴的大眼睛,尖叫一聲,加快了腳步走進屋內,興奮地大聲嚷嚷道:“快來人啊,四小姐醒了!”
屋內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原來這個屋子還有人!真絲緞八寶刺繡桌布上一個枯皮老手正揉著惺忪的雙眼,還在犯迷糊呢,那個端藥的丫頭伸手趕緊將她推醒:“王媽媽快別睡了,四小姐醒了!”
四小姐醒了!王媽媽趕緊往白晴的方向看去,看到她直勾勾地那眼四處亂瞟,像是魔怔了一般,訓斥那丫頭道:“那麼大嗓門幹什麼,就不怕嚇著小姐!還不快去請四老爺他們。”說罷,趕忙往白晴榻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