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零亂的片斷畫麵,無數附骨汲髓的心傷情痛,折磨得我再也沒了悲傷的力氣!
“眾人皆說清醒好,唯我喜陶醉!”——爺爺經常說這句話,我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此時此刻我恍然大悟。原來,並非所有的傷痛都能解決時,人們便以酒消解煩惱,暫緩痛苦愁悶,是有道理的!
然而,可憐的我,連這都做不到!我閉上眼,無望地歎了口氣,卻在心底暗暗激勵著自己!
“我想到了!”我忽然呼了一聲,重重放下手中酒壇,挺立在月影之中。
琴聲嘎然而止!
我這才發現,穆姐姐坐在我左側的小幾桌前,似是無心地撥弄著琴弦,見我起身說話,如釋重負地微微一笑。我回想方才,確似有低語般曼妙的琴聲相聞,難道是這琴聲,在不知不覺中支配著我的思緒?
“你想到什麼了?”她側過頭,朝我眨眼微笑。並未醉倒的爺爺也轉過頭來笑道:
“仙子的天宇梵音-----果然靈驗,我剛還在擔心這孩子呢。”爺爺吃力地抬了抬身子,雙眼迷蒙地看著我笑。
“這孩子心事太重,卻又不肯發瀉出來,我索性將他所有心結聚到一起以毒攻毒,希望他能有所頓悟。”穆姐姐點頭解釋,愛憐地望著我道:
“寶寶,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你想到什麼了?”她的聲音小心翼翼,仿佛生怕驚醒了睡夢中的嬰兒。
“名字!”我幽幽地吐出兩個字,目光如月華般清冷淡定。穆姐姐點了點頭:“你想好給自己改的名字了?”
“是!爺爺,我不想再姓熊,我要跟你姓,姓陶!”我憂柔地望向爺爺。感覺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姓陶?為什麼要跟我姓?”爺爺不解地哂笑:“精靈們的姓都是自己亂給安的,我的原神苦竹筍初長時,差點被悶死在一隻破陶罐裏,我一氣之下,才讓自己姓了陶,你為什麼要選取這個姓呀?”
“世間萬物,終落於塵泥,然塵泥卻能遇火而剛!我情願受盡千般煆煉,燒土成陶,不入泥淖!”我的聲音悲絕。從小讀書習成的知識,真正到了用得著的時候。
“好!好個燒土成陶,不入泥淖!有誌氣!姓陶好,就姓陶!”爺爺聲醉神不醉,目光中滿是激動和肯定,朝我豎起了大拇指:“那麼名字呢?叫什麼?”
我突而垂眼望向手中的酒壇,心中淒苦,長長吸了口氣鎮定情緒,澀澀地從嗓底拱出一字:
“醉!”
“陶醉?”穆姐姐微微顰眉。纖翠與紅璃兒迷迷離離聽著我們的對話,此時也提起神來,望著我大氣也不敢出。
“是,名字——就叫‘醉’!古人雲: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本當是最簡單的方法-----可是我-------可是我連這個也做不到!”我再也忍不住地哽咽起來,右手五指緊緊抓著壇沿:“所以,我索性便以醉為名-------聊作*************好!好陶醉!好一個以醉為名!來,纖翠,紅璃兒,紫汀-----仙子,我,我們為陶醉----再幹了這一杯!哈哈哈哈-------眾人皆說清醒好,唯我喜陶醉!哈哈哈,陶醉好,好陶醉呀!!”爺爺突又醉態狂作,大笑數聲,驀地俯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陶醉?----”纖翠與紅璃兒互望著噙嚼我的名字,回頭來看我時,眼中帶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敬佩和羨慕的憐愛。
穆姐姐一言不發,落腕按弦,淙淙的琴聲,又如月光下的清溪般流進我惘亂的心靈。
迎著晚風,我長長吸了口氣,淚水回落,仰望遠處浩渺的星空,心中突然泛起一絲自嘲的幸福:
“陶醉,從今以後,你不該再有憂煩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