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出窖啟壇咯——快快!快來嚐嚐寶寶新醞的竹葉青!!”
清早的第一縷陽光剛透進竹林的時候,翠濃軒便被小迷糊的吆喝聲震地謔謔地顫。
翠濃軒是我們的“家”。——一座建在翠濃林靈核附近的竹樓。
兩層的格局,蔥翠碧綠。台階連著門前寬大的竹台,從左到右分排四個采光良好,夠小迷糊她們打鬧休息的聯通式敞廳。正中的露台可通向後麵的一進廂屋,布置著大夥兒各自的小臥室。竹樓四周種著陶爺爺收集來的奇花異草。在終年靈光隱隱的竹氣掩映下,整座竹樓透著超凡的靜謐。
竹樓是四年前剛擴建的,爺爺說,自從我來了以後,應該讓竹林更多點“人氣”,所以原先那所沒有安排大家夜晚以人形安睡的竹樓該淘汰了。
爺爺的用意,我最明白。他不想讓我隨著妖的身份而扭曲了曾經作為一個人的心性。他說他答應過我娘,一定要讓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長大,接觸人世間更多的事和物。——這對於一個山野的精靈來說,是荒唐而危險的,但是,爺爺很疼我!為了我,他甚至不惜讓整個翠濃林的精靈們,都過上人一般瑣碎而繁複的生活!
爺爺常說,我是上天恩賜給他的,仿佛是命中注定了要當隻小竹妖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認為,每次見到我在竹林靜坐聚氣,他都笑咪咪地守候到我收功。
他說,我在修煉上的天賦是他從所未見的,幾乎任何功法,一經點撥就能很快學會。
“是嗎?”我微微側過頭,“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想起那天他教我輕功,非要我站到細如鏽針的竹枝頂端,害得我頭暈目旋,不停地尖叫,最後居然在竹枝頂上跳起了難看至極的“霹靂舞”,努力了半天的成果,還是從竹枝上摔下來,啃了一嘴的泥,笑得小琳差點掉進水溝裏去。
山間的生活,仿佛是俗世的縮略快進。每個日出到日落,都可被簡略得看成是一個“汲取日月精華”的修練過程。
“嗬,汲取日華精華?”我喜歡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帶著一種無奈而驕傲的情愫。原來,精靈們所說的汲取日華精華,不過就是在破曉和暮落時聚氣練功,將日月中所蓄含的至陽及至陰的能量加以提煉轉換。說著像是個玄奇的過程,和平時修練也沒什麼兩樣。
真正學會所有修練的基礎功法,是在半年之後。於是我愛上了獨立竹顛,享受讓自己輕如竹茹般飄搖在青波碧海的竹層上,聆風細語的孤獨。
每當那時候,我或許在微笑,感恩世間萬物給予我全新的生命;或許在歎息,為著思念早已遺棄了自己的人間;又或許,不經意地,想起在地底下守護我的母親為我許下的團圓約定,淚光與日月同輝,---------
不知從何時起,我變得“堅強又敏感多情”。這是纖翠姐姐給我下的定義。我還並不太懂那些修辭的含義。她說,她喜歡看到安靜時的我,眼中泛起的淡淡憂鬱,那是和我燦爛的笑容截然不同的美,卻是和月光與日耀一樣,純潔而充滿靈氣的。
精靈們的生活,多姿多彩。溫依琳還在努力學習幻化的法門,常常看著自己變出來的古怪玩意兒嚎啕大哭:
“啊——為什麼小哥哥三個月就學會用竹葉變新衣裳穿了,我卻還變不出一隻像樣的碗來呢-------”諸如此類的話我每天要聽好幾回,她既然怪罪到我頭上,我也就隻好耐心去哄她開心。畢竟她最小,才兩百多年的道行,是最依賴我的小妹妹。
鄔小關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學會用筷子,讓這隻修練了三百年的小烏鴉困惑不解的是,為什麼自己一吃青菜就跑肚拉稀。
小迷糊沒資格笑話他,因為她自己永遠記不清襪子丟在了什麼地方。每天清晨都叫嚷著找自己的襪子。我在兩個多月後才知道,原來她的真名叫蕭彌虹,是一棵有著五百年道行的野玫瑰花,而與它同時入道的野梨樹白莫顯,不知從何時起,將她當成了努力追逐的夢想。隻可惜,小迷糊的視野裏好像並沒有剛直衝動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