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須臾(2 / 3)

那一天以後的陸令水宛如芽尖剛從泥土裏冒個頭,開始重新打量,感受這個世界。

開始嚐試和以前被冷漠對待過的舍友,和他們聊天,一起占位,為他們畫很多東西,會在同學的調侃下羞澀微笑,會對不認識的人揮手打招呼……雖然安靜如初,但眼神裏至少不會落寞,而我仿佛看見那個芽尖會茁壯生長,枝繁葉茂,絢爛如夏花。

5

某年某月某日,我才發現我很久沒有遇見過陸水令了,我以為他有了自己要忙碌的生活,直到他的舍友在我麵前出現。

“那個,我和你說件事,你有沒有發現很久沒有見過陸令水了,其實他走了很久了,沒讓我們告訴你,這是他留給你的”

那本遺留著他味道的圖畫本,封麵熟悉如初,最後一頁密密麻麻,關於我未知的一切。

靈瑤,清允許我這樣親密的稱呼你。從我踏進大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但我知道我想把我不多的時間分一部分在來看看這裏一人一樹,一草一木。

從我記事的那一刻開始,母親就告訴過我,我這顆蘋果被上帝咬得太多,所以不太一樣,我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急。

在我不能理解的年紀裏我曾偷偷跑下樓和那群孩子一起追逐,最後我卻突然胸痛,眩暈了過去。

當然我還活著,隻是從那以後,再也沒人陪我玩,他們說我是異類,我是怪物,我還遇見很多在母親背後指指點點的人,明明我們都沒錯為什麼會這樣。

我開始害怕這個世界,把自己包裹起來,一個人看天,看雲,看書……,卻唯獨害怕與人。

後來我知道,自己天生有的叫心髒病,衍生的叫自閉症。

我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去迎接又一個關口,但我選擇了上大學,雖然害怕,但我還是想更加圓滿。

我很高興遇見了你,在別人都說我是荊棘的時候,你卻說我隻是別有根芽,不是人間花。你的熱忱不斷改變著我,像陽光一樣溫暖。這個世界能夠被拯救的人不多,我很開心我是其中一個。

很可惜沒什麼能夠留給你的,從認識你開始就畫了很多你的像,隻是現在都留給你了。

很開心遇見了你,我希望你永遠好好的,快樂的生活。我帶著你給的勇氣去挑戰死神,如果我活著,我們總會再見的,如果,不幸的話,我的影子也會就在他人的身上。

謝謝你,靈瑤,再見,再見,再見。

靈瑤抹了抹眼睛,洗了個澡,睡下去,在夢裏看見陸令水羞澀的微笑,招了招手說“你好,又見麵了”

但是夢醒後的靈瑤再也沒見過他。

6

“孟小冷,跑哪去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阿姨,你不要哭了,小冷不痛哦,”

“舅舅,我在這裏”

“姐,該管管你家的小兔崽子了,那麼皮”

淚眼氤氳裏,靈瑤看見了熟悉身影,款款而來。

一瞬

一刹那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

“那和尚生的如此俊俏,當和尚倒是可惜了。”清脆的童音響起,邊上的母親急忙賠罪:“我這女兒生性玩劣,愛開玩笑,望大師不要介意。”大師笑了笑搖頭。

“小施主率真可愛,當是不知人間疾苦。”

——一念

“夫人!叛軍餘黨已至城外!”

“不要慌!留下一隊人馬保護小姐和大師等人,其餘的和我一同出去擊殺叛黨!”

“是!”整齊而又劃一。

“大師!小……心。”邊上的小和尚看到擋在大師身前的施主楞了神。

“盛府之人絕不會讓客人死在自己麵前!望諸位安心。”

比當年略高的身體擋在身前,鄭重而又可笑。

大師將受傷的人輕輕地向身後移,歎了歎“還是小姑娘啊”

——二念

“大師,可願與我一同走一趟?”小姑娘已抽長身姿成為一名少女,眼神灼灼地看著大師。

大師搖了搖頭,“貧僧想去北方遊曆一番。”

——三念

少女默了默,“這樣也好,北方已安定,望大師珍重。”

“眼神烈如火,身姿堅如石。長大了。”

——四念

“盛家軍已攻至南方中心!”“盛家軍是天命所歸!”“什麼天命所歸,不過一女流!”……

大師聽著這番議論,轉了轉手中的佛珠,念了聲“阿彌陀佛……”

——五念

大雨滂沱。跪著的人一身厚重盔甲,頭發已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往日裏挺直的腰板卻微彎,似是不堪重負。臉龐上的雨水是否混雜了眼淚?

大師上前,輕輕地抱住了那周身圍繞著悲傷的人,多少念頭周轉間,促使大師邁進了這幾步?

——十念已過

“盛施主仁慈大義,死後自有佛祖庇佑,望施主切莫過於悲傷。”

“大師,可是犯忌了?”如今的盛家家主卻是問道。

“貧僧雖抱起了施主,可貧僧放下了。”大師眼中一片清明,眼裏仍舊沒有她的身影。

——十一念

盛家主看著他的眼睛釋然笑了“大師這次會在這裏呆幾日?”

“三四日。”

“那便可參加我的婚禮了。”盛家主如是說。

待見過常王世子,視眾生為平等的大師也不免歎一句“但是委屈你了。”

——十二念

“他雖過於懦弱,但貴在自知。”盛家主不在意地笑。

大師也點了點頭。

又過二十年,已經四十的盛家主統一了南北兩方,以一女子身份,舍棄眾多,登上帝位。二十年,改變了許多,當年的世子受人挑撥,意圖奪權,已被處死。當年的大師成了如今的國師。當年的紅顏如玉,如今卻帶上了戰場刀箭的痕跡。

國師在遊曆各處,偶爾回來會一直待在宮中唯一的一座舍利塔內。

女帝六十。現今朝堂清明,百姓安定。女帝向舍利塔走去,侍者自動退去。女帝如今已鶴發白顏,國師卻容顏依舊,大約是不會老的了。

女帝淡淡地說“我感覺自己大限將至,來和你告個別。”女帝說的風輕雲淡,國師卻驚的手微微一抖。女帝已老眼昏花,她疑心自己應該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