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彥才明白,路無為之所以出城十裏迎接自己,不一定是出於對自己的崇信,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給自己施加壓力,不想自己同其他一些監察禦史一般走個過場就罷了,結果杳無音信。
這時家丁終於插得上話,回稟李彥道:“大人,廚房內除了兩個饅頭,米麵皆無!”
李彥點點頭,自然不會再留下來吃飯,讓家丁留下一錠銀子權為茶水之資,拜別路無為,上了馬車,不顧一路上各縣的縣令挽留,直奔刺史府去。
………
惠州刺史嚴溪早已得到了準確的消息,早早地帶領著各級官員,跪於道旁迎接。
李彥下馬車後,丟下一句話:“偏廳議事!”便徑直往刺史府內走去。
嚴溪一怔,忙率先起身,屁顛屁顛地跟在李彥後麵陪著笑臉,但見李彥一臉寒霜,幾次話到嘴邊都吞了回去,尷尬不已,後麵的官員也都默默地起來,一個接一個地跟著,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圍觀的百姓見了,皆想笑又不敢笑。
所有州的刺史府陳列擺設大同小異,因此李彥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位置,也不用禮讓,自顧自地坐上了上位,故作思考狀。其他人也都輕悄悄地尋找著自己的位置,生怕打攪了李彥的思緒。
“都說說吧!”李彥見所有人都已坐定,開口道。
嚴溪本來準備好了一頓豐盛的夜宴,給李彥接風洗塵,然後再是沐浴更衣,若是李彥覺得累了,便安排他休息,若是宰相大人還有興致,早準備好了幾個有名的戲班子,生旦淨末醜呼之即來,完全可以滿足李彥的胃口。當然李彥若是文化人,還可以瀏覽一下惠州的名勝古跡。
總之嚴溪已做好了幾十種準備,然而李彥這麼快就直奔主題,還是讓嚴溪措手不及,這可是事先沒有想到的。嚴溪的意思是,先摸清了李彥的秉性,再投其所好地說,豈不便宜。現在這情形,卻要摸著石頭過河,心裏實在沒底。
“宰相大人指的是?”嚴溪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李彥眼睛一斜,不屑道:“難道嚴刺史不知本官為何事而來?”
嚴溪直感覺一股冷氣襲來,讓他不禁縮緊了身子,訕訕笑道:“是是是!下官一時糊塗,宰相大人恕罪,這個…本州受蝗蟲災害嚴重…百姓生活疾苦…這個…餓殍遍野…”
這次輪到李彥驚訝了,第一眼看向嚴溪時,他便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因為一個人,到了四十後,他的麵相基本固定,即便是笑是哭,他的表情已經脫不了一個臼。
嚴溪第一眼看見李彥時,臉上是放大的笑,而李彥丟下一句話,神情便由失望轉向陰沉,甚至可從怨恨中看到一絲狠毒。雖然嚴溪後追上來再次陪笑,但李彥敢肯定,嚴溪真正的表情隻有那一瞬間才是最真實的。
而此時李彥一句諷刺挖苦的話,加上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是換了其他任何州郡的官員,即便不會惶恐請罪,也會跪下來說話,這才是一種承認錯誤的姿態。但嚴溪沒有,反而結結巴巴地跟李彥講著,且是想到哪說道哪的那種。
李彥沒有打斷他,不過他已感覺到了嚴溪的強勢,卻不知道嚴溪的背景與理由是什麼。
嚴溪吞吞吐吐地說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這才將整個事情的經過敘述完整,一邊說著,還一邊手擦汗水,眼見李彥臉色波紋不動,心內才稍稍安定。
“嗯!本官給你三天時間,將所有受災範圍和人數,以及受災程度調查清楚,到時候彙報上來!”李彥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對下一群錯愕的大小官員。
從頭到尾,李彥一共說了三句話,句句不離本分,越是如此簡單直白,越是讓人捉摸不透。送走李彥後,眾人並沒有散去,而是一個個圍著嚴溪,期望得到一些提示。
“刺史大人,這宰相大人到底…”惠州長史代表著眾人發問道。原來也有許多的監察禦史,開始都是麵冷手狠,但目的隻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還得到更多的好處。但現在他們麵對的是宰相,已是位極人臣,要什麼有什麼,他們這些小官小吏能給他什麼好處呢?
嚴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先不管這些,隻要沒抓到我們什麼錯處,他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來。我們現在最為緊要的,查出奏折是誰遞上去的!”
“哼!除了那個自命清高的布政使,還能有誰?”人群中一人道。
嚴溪皺了皺眉頭,臉色漸漸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