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蒼蠅競血,惡黑蟻爭穴,不因循苟且,急流中勇退,還是汪尚書瀟灑自在,最後一句:老先生去也!讀之人心大快!”
自從李彥扶搖直上做了宰相,便有數不清的書生、商客、官員的帖子,希望能與之一談,甚至成就一番師生之緣。不過近日李彥實在太忙了,忙於應付皇上劉墾的好奇,忙於應付寧王的猜疑,忙完了婚姻,又接著忙救災,沒有時間來應付這些瑣事。
今日終於得空,李彥幹脆將所有投帖的書生都叫了出來,彙聚酒樓,一邊喝酒,一邊談論詩歌,氣氛十分融洽。令所有書生所沒有料到的是,宰相大人不僅健談,而且海量,一杯杯下肚,難得的是,臉色竟沒有一點反應。
“凡入官場,必為名利所累,本心難受,世事難料,其中難處不足於外人道也!”
“曉峰如畫參差碧,藤景搖風拂檻垂。野徑來多將犬伴,人間歸晚帶樵隨。看雲客倚啼猿樹,洗缽僧臨失鶴池。莫怪無心戀清景,已將書劍許明時。李白之名高千古,視仕途為性命,最終卻不得不歎息,安能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一直都是李彥在說教,而書生們便如乖巧的學生一般,細細地聽著。然而李彥所講所說全是一些厭世之談,讓他們回答“是”又不對,“不是”又不能。
還好,李彥一直滔滔不絕,並沒有在意他們的反應,也沒有因此而責備他們,讓他們如釋重負的同時,又覺得心入穀底。人家宰相大人既然覺得官場是個火坑,還會將他們往火坑裏推嗎?
“喝酒!喝酒!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李彥揮動著筷子,一邊夾菜,另一隻手上的杯子已經送到了嘴邊,“哧”的一聲,又一杯下肚了。
“是是是!”可憐的他們,隻敢將筷子伸到離自己最近的菜盤子,胡亂夾了兩根囫圇塞進嘴裏,嘴裏不知味,心裏更不是滋味,費勁了心機,削尖了腦袋,卻得到這麼個結果,讓他們看不到一點希望。
………
午時剛過,街道上突然鑼鼓喧天,兩個何府的侍衛,高聲叫喊著:“快來看咯,宰相大人要當街審案!快來看啊!”
這時候多數人剛開始吃飯,酒店茶樓人滿為患,皆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
隻見一個中年漢子,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大街中央,低著頭,人們隻能看見他臉上那長長的胡子,身著四品官服。
“嗬,這麼大的官?犯了什麼罪,竟要遊街示眾!”一個人從酒樓內剛剛探出頭來,奇怪道。
“兄台差異,剛剛那侍衛不是說了,當今宰相要當街審案!”另一個人聽了,提醒道。
“哎呦,這不是文才兄,幾時來得京城?”那人覺得回話的聲音極為熟悉,仔細看了一眼,竟是個熟人。
“原來是國正兄,小弟才剛到,本想結交一下辛老前輩,卻聽說他老人家雲遊去了,歸期不定,真是遺憾!這兩天就要離開!國正兄又為何事?”衛文才道。
左國正腦子一轉,便知衛文才並不是真的專程來拜訪辛文的,肯定是揚州的生意遇到了麻煩來請求協助的,看他現在如此悠閑的樣子,應該是事情已經解決了,辛文已經動身,他才會如此借口。
“京城有些茶餅生意出了問題,過來處理一下!不過現在都基本上解決了,準備明日離開!”左國正的借口卻簡單得而且實用,並不拖泥帶水。
兩人正談著,突然聽見人聲歡動,忙轉過頭看向街道上。
兩個侍衛正在擺放著桌椅,又將軟若無骨的柳誠拉了起來,塞在一張椅子上。
“本官無罪,本官無罪!爾等如此待我,本官要上告給皇上!”柳誠近似歇斯底裏地突然喊起來,這李彥也太能攪和了,如此下去,他的臉麵何在?即便再官複原職,這段屈辱也將是所有人津津樂道的笑柄。他這一生是完了!
其實李彥早已看到了這一切,不過他依舊自顧自地喝著酒,裝著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旁邊的書生先是一怔,竊竊私語地討論了一番,最後得到的一致結論是:這個審判官正在他們眼前大吃大喝。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提醒,眼看李彥漸漸有些醉意,且神態落寞,心中似有難言之痛,就是坐在他身邊的人,也悄悄地拉開了半個身位。
“大人,門外有個丁老爺,正在等著您的回話呢。”還是酒博士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