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寇聽言,又抹去一把老淚。
“六百旦糧,今日如數發放,其他的我會另尋辦法。”李彥說完,帶著曾冰鴻離開。
文寇垂手道:“是!”待他們走遠,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微笑。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秋風徐徐,夏州晝涼夜冷,李彥卻是扇不離手,與曾冰鴻信步而回,一路上巡邏士兵皆是複袍複絝黑履。夏州原也是工商民兵、三教九流龍蛇混雜的繁華之地,不過連年幹旱與戰爭,民不堪苦,或流散或死亡,如今已成一個大的軍城。雖然毅王也曾做過兩次大的移民,但不懂得管理,最終不了了之。
“彥???”曾冰鴻見李彥一路上都在發呆,忍不住喊了一句。
李彥疑惑地轉過頭,見曾冰鴻一臉關切,笑道:“怎麼了?”
曾冰鴻道:“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因為文寇???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李彥搖頭,道:“隻是想到一句話,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先知者,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冰兒還記不記得,《孫子兵法》中‘用間篇’怎麼將‘間’分類?”
曾冰鴻一指點著下巴,道:“孫子曰:用間有五:有鄉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鄉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也。生間者,反報也。不過這與文大人有什麼關係?”
李彥扇拍掌麵,不答反問:“梁戎何罪之有?一旦身死,父母不保,親友受戮,左右陪葬。而蘇遠與寇文同罪,為何會抓大放小?若憐其老邁,法外施恩,又為何還要官複原職?還是有人刻意忽略他?除非他是一‘間’,孫子稱之為‘內間’。”
曾冰鴻聽言,不禁粉拳緊握,頭腦冒汗。李彥見此,微笑不再言,抓過曾冰鴻的柔荑,將她手指一個個掰開,握在自己手心內。曾冰鴻這才放鬆,看著李彥,歎息一聲:“我真沒用,總是上他們的當。彥,我好累???”
李彥溫言安慰,道:“不用怕,萬事有我。一旦你我出了夏州,便尋一個鳥語花香的桃源聖地,避開這紛紛亂亂的世道,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
曾冰鴻羞赧地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幻想馳騁,然舉目黃土金戈,又是擔憂,道:“可???趙大哥會放我們走嗎?”
李彥微微一笑,道:“放心,機會很快就要來了。”
曾冰鴻點點頭,不再問什麼,知道問得越多越是煩惱,又幫不了李彥什麼,還不如單純地相信李彥,反倒安心自在。其實李彥此次是刻意帶曾冰鴻過去的,主要是給文寇一個台階,曾冰鴻心軟,自然不忍老者哀求,一剛一柔,還怕文寇上鉤?
“間”就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所向披靡,用得不好,害人害己。李彥兩手空空來到夏州,父母雙亡,心死意滅,原想就此孤獨終老,即便做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也無所謂。不成想曾冰鴻卻鍥而不舍地跟了過來,終讓他死灰複燃,唯一想的便是帶她活著出去,因此不惜殺梁戎已立威,因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州城,隻有強者才有資格生存。
兩人剛到,卻見趙秉早等在門口,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趙秉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李彥,大步往裏走著,笑道:“賢弟,大哥昨日一宿未眠,左思右想,總算找到了破解之法,今日定要你輸的心服口服!”
李彥謙虛笑道:“說實話,於公於私,小弟是該輸給大哥一盤。”
趙秉連連“呸”了幾聲,道:“什麼鬼話,難道你輸棋,一定是讓我?不成,我們得賭個你輸不起彩頭,否則你不會盡心盡力!”
李彥攤開手,道:“我兩手空空,上任不到一月,俸祿都沒拿到,有什麼可以壓的?”心中卻想:狐狸尾巴終於忍不住,要露出來了!
曾冰鴻見他們一老一小爭吵不休,這才放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