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風雲 五十六、戰之初(1 / 2)

漸黃昏,日沉西山,千嶂中,血染蒼穹,沃野千裏,屍橫遍,無貴無賤,同為枯骨,渭水紅,鳥飛不下,獸鋌亡群。

吳浚手緊緊握金攥提盧吸水槍,甲冠殷紅,滿臉鮮血,挺立於城頭,咧咧的江風,將戰旗吹得呼呼作響。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

吳浚自問經天濟世,胸中雄兵千萬,然初經戰事,方知百無一用是書生,盡心書不如無書。

“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多友逐獫狁,全師而還。趙括無知,枕骸遍野。”

馬歎車哀,城下三三兩兩的士兵正打掃著戰場,羌管悠悠征夫淚,吳浚又是自責,讀書人一聲長歎。

“有什麼發現?”吳浚紋絲不動,沉聲問道。

矮個子伊寧,古銅色的圓臉,不過一戰,吳浚似乎變了一個人,威不可犯,不禁皮肉動了動,躬身低首抬眼,道:“從楚軍屍體來看,都是死囚,怪不得如此拚命,哼!”

“我軍損失如何?”吳浚不做評價,複問道。

“亡者三百,傷者三千。”伊寧話語間透出得意,劍雲關將士依舊狀態神勇,這讓他放心不少。

“當時越軍陣前自刎,吳軍心寒,三千越甲趁勢吞吳。如今楚軍不畏蒺蔾,不避刀劍,以手攀城,口咬手抓,如魅如獸,我軍城高守備,以逸待勞,竟不能全身而退,恐士卒心已有所畏。”吳浚卻沒有伊寧樂觀,道出心中所憂。

“將軍一語中的!”陳飛撫慰完傷病,正走上城樓,聽吳浚如此說,撫掌讚道。

“如之奈何?”伊寧聽陳飛也如此說,不禁咧嘴急道,雙眼看看這個,又骨碌到另一人臉色,俱是死一般的,枯井古水。

“身先士卒,將皆不畏死,兵又怎會惜身?楚軍強悍,我等便要比他更瘋狂,如此才可以暴製暴,除心魔,重拾信心。”吳浚冷冷道,手中長槍在地上頓了頓,似躍躍欲試。

“當如是!”陳飛雙拳緊握,深邃的眼睛,看著野曠天底,老鴉古樹鳴呀。

伊寧歎息一聲,頓足轉身下城,搖手道:“這些彎彎繞繞太費神,有備無患,我這就安排防禦器具去。”

陳飛目送伊寧走遠,突然輕聲問道:“大將軍,此戰可有把握?”

吳浚聽言一怔,心中信心轟然頹塌,老將尚且如此,難道要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獨木支天?看來耳聞不如目見,劍雲關不過如此。不禁慘然一笑,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不到最後,誰又有十分的把握。不過忠君報國,唯死而已,何懼哉!”

陳飛聽言,愧然無語!

正說著,清角吹寒,城角旌旗火光攢動,鍾鼓齊響,呼喊之聲震天動地,刀劍相交之聲清脆入耳。

吳浚提槍翻身上馬,對陳飛笑道:“走,養兵千日,保家衛國正在此時!”

陳飛毅然點頭,豪氣頓生,寶劍噌然出鞘,大喝一聲,躍馬衝入戰陣。

劍雲關後門,將士聽見聲響,個個整裝,一雙雙眼見看著似乎近在眼前的火把,臉現急迫,卻如樹樁一般,紋絲不動,側耳聽著暗屋內兩人的談話,一時歎息一時怨恨,敢怒不敢言。

“將軍,我們怎麼辦?”楊相副官姓嚴名白,黑暗之中看不出臉色,悉悉索索幾聲腳步聲,甲鎧叮當作響。

“你問我,我問誰去?吳浚軍令如山,誰敢違抗?”楊相端起酒壇,咕咚咕咚大飲一口,酒氣酒水呸了副官一臉。

“說,是不是你們什麼得罪他了?早跟你們說什麼來著,不要去招惹他,就是不聽,現在好了,人家在前麵大塊吃肉,我們卻隻能幹瞪眼,遠遠看著。呸,這事一旦傳揚出去,我楊相一世英明,還有什麼臉麵去見江東父老。”

楊相罵罵咧咧,幹脆把酒壇貫碎在地,站起身來,一搖一擺,舌頭打結,指桑罵槐,顯然已是醉了。副官看了,也隻能無奈歎息,忙上手扶著。楊相卻一手甩開,左右叉腿,竟站立不穩,踉蹌摔下樓梯,滾了下來。

月光照在楊相臉上,紅赤似火,左右士兵見了,麵麵相覷,幾曾見過楊相如此落寞,心內憤怨轉為感惜。副官一臉白紙,焦急下樓,自責自歎。

“不過,嚴兄,我等既一日為兵,便需聽命行事,不然與匪何異?我相信,吳大將軍,必然有他的考量,切不可憑一時之氣,而誤了大事。”楊相諄諄善道。

“我等無知,竟不知將軍心苦若此,請將軍恕罪。”嚴白見楊相已人事不省,自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