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宮一直都是安靜的,千姿百態的玉樹隨意生長在宮殿周圍,偶爾可見重重宮殿中探出的一角晶瑩剔透的枝椏,這些被稱為盤古的睫毛的玉樹是整個月宮的珍寶,它們遍布整個太陰星,樹心中沁出柔和清亮的光,照亮了整片星域。每當夜晚降臨,月光籠罩大地,蟲獸鳴叫,晚間出沒的妖精野獸穿過靜謐的草叢樹林飲水捕獵修煉,獨屬於夜晚的畫卷自此拉開序幕。
玉兔坐在桂樹的枝幹上,手指順著樹枝表皮的溝壑描繪古樹上曆經千年的紋絡。純白的宮裝裙擺順著腳踝垂下,落在濃密的枝椏間,輕盈地像是剛開的桂花。微微閉上眼睛,眼前便閃現出模糊的畫麵。漫天的血雨落下,黑色的怨靈不甘地穿行在天地間。血色的天地中仙魔妖鬼混戰,連靈山上死守在經書佛祖前的佛也出世了,嘶吼的巨獸奮力撲向修士,九尾狐揮舞著巨大火紅的尾巴呼嘯著掃蕩周圍圍攻的敵人,千萬人齊聲怒吼,整齊而遮天蔽日的箭雨挾著衝天的殺氣,鬼物的厲嘯,凝眉掐訣的仙人,衝天而上地絢爛法術割裂著天地靈氣擊向肆無忌憚地魔物。血色的戰場讓所有顏色黯然失色,隻有鋪天蓋地的紅,吞噬一切。
一點白色出現在這血色中,紅如退潮般消失不見,天地為之一清,廣袖長裙的白衣女子黑發飛揚,眉心金光耀眼,抬頭看向半空中模糊的門,伸手觸向高高在上的門扉..哢嚓,玉兔手中的樹枝應聲而斷。桂樹輕輕晃動起來,一截新生的小嫩芽小心翼翼地觸碰玉兔的臉頰,似是委屈。玉兔急速的喘著氣,手指緊握著桂樹斷裂的地方,斷成數截的樹枝摔向地麵,玉兔怔怔地看著樹枝摔落在地,四分五裂,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事。”玉兔笑笑,閉目側頭回應般蹭蹭臉旁的嫩芽兒。淡綠色的靈光從接觸的地方散出出安撫躁動不安地元神。桂樹枝葉搖搖晃晃,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玉兔抬頭看去,就見茂盛的枝葉間慢悠悠地伸過來一根枝繁葉茂的枝條橫在眼前,墨綠的樹葉遮掩間隱約可見幾朵未開的花骨朵,嫩嫩的柔白花瓣合攏成一個小小的花苞,牙尖一點新綠。“開花了?”玉兔低頭笑道,眼神漸漸柔和下來,伸手點了點其中一朵花苞。“放心吧,我沒事。”餘光中瞥見一抹青影立在遠處。玉兔懶洋洋地坐直了,手指停在身前樹枝斷裂處,正色道:“平日裏也不見你這般嬌氣,吳剛拿著大斧頭要砍你的時候不是挺硬實的嗎?還會揮著樹枝抽人呢!怎麼今日一折就斷?”說罷揚手扔出一個小金碟,邁步走向樹下的石桌。“看在今年的桂花釀的份上,這些晨光就給你了。下次再扮可憐就裝像些,這點道行可騙不過我。”金碟底層淺淺的一層露珠揮灑而出,金光灑落,頓時清冷的月宮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金光中恍惚可見初升的朝陽。地上散落地的枝葉忽的化作綠色的光點融入樹中,桂樹的斷枝在晨光中眨眼間抽枝發芽,枝葉搖搖晃晃,歡快地享受難得的日光浴。
玉兔擺出一副茶具,幾盤點心,頗有興致道:“難得你肯踏出重霄殿,有事?”青鸞看著玉兔,心中平靜,來時焦急恐懼舍身赴死地決心都慢慢安靜下來。未來即已注定,我能做的,便是盡力做好我所能做的一切。結果如何,且看天意。青鸞快步上前,福身行禮道:“見過玉兔仙子。”玉兔正從儲物戒中挑選煮茶的器具,聞言頭也不抬道:“起來吧,自己找地兒坐下。”說罷又拿出幾個茶罐,片刻後又全部收起來,另從一個玉盒中拿出幾片葉子扔進茶壺中。玉盒紋飾精美,裏麵葉片不過七八片,放得珍而重之的模樣,玉兔隨手一抓一扣一扔,玉盒剛落到桌上,葉片便已入了水了。快的讓人來不及看清葉片的影子。“你這規矩也忒多了些,碰上那麼多回,回回都得行禮,連累我每回見你都得補上一那麼一句話才能開口說別的,你這毛病,你們星君大人也不管管?”葉片落入水中便打著旋兒浮在水麵起起落落,茶具上鐫刻的法陣自發一層一層亮起來,一團火焰在壺底細細燒著。玉兔看青鸞垂眸起身,再次行禮:“青鸞此次前來有一事請玉兔仙子出手相助。”“什麼事?說吧。”玉兔無奈,你覺得蹲著說話舒服就蹲著說罷。“主人下凡前我曾為主人下凡曆劫一事起卦?,結果為死劫,”青鸞頓了一下,道:“之後我閉關數月為之推演,終於尋到一線生機。青鸞鬥膽,請仙子出手相助。”“我一不是法力高強的大羅金仙,二不是地位超然的仙君神子,唯一拿的出手的不過一點製藥的本事。青鸞,這種英雄救美的事不該找我。把這件事交給雲悠,她一定會提上她爹千元殿頂樓鎮封的那把烈焰槍衝下凡間救你家星君於水火之中!”不過這算美救英雄吧,玉兔思維飄忽不定想道,蒼那小子論長相也算是美人,雲悠...玉兔想象著雲悠單手提槍從天而降橫掃千軍浴血奮戰救蒼於重重包圍之中...乃女英雄也!!“雲悠仙子再如何好,也不是你。”青鸞抬頭道:“生機係於你身上,能救主人的,也隻有你。”“青鸞,你我相識千年,你該明白,我從不插手仙界中事,尤其是與天庭有關的事。?”玉兔懶懶道,提起小壺倒了杯八分滿的碧清茶水推給青鸞,“來嚐嚐我新得的茶。”“為什麼?”青鸞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我跟隨主人身邊數千年之久,在我遇到主人前,您已經與主人在一起很久了。雖然主人從來不提,但我想您與主人一定很好,整個仙界隻有您能自如出入鎮蒼宮,拿觀世鏡當戲台看...”玉兔冷笑著打斷她的話:“所以呢?青鸞,蒼該和你說過,不要插手他曆劫之事,否則他不會不等你推衍出生機便下凡應劫,也不會不與我提起死劫之事,仙人曆劫是必經之事天道輪回,死劫正是最後一劫,身為紫微帝星,若連麵對死劫的勇氣都沒有,將來如何主九天龍氣,掌人間大勢!你跟了他數千年,連這點也看不清嗎?”“隻是渡劫,青鸞自然不敢插手。死劫雖然難渡,但天道之下總有一線生機,但天地即將大亂,妖魔橫行,連神佛都將隕落,何況一介凡人,到時就算是紫微帝星轉世又能如何?”玉兔沉默不語,想起先前的畫麵。她不想將蒼帶進屬於她的劫數,卻忘了預兆一但出現,又豈是她一人之事,到時六界大亂,凡界最弱,仙魔的爭鬥足以毀滅一界,更何況堂堂仙界紫薇帝君的轉世,誰會放過?“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她看著青鸞的眼睛,噪音輕柔,尾音微微上揚,幾近誘惑。“我看到陷落的戰場,無數冤魂哀嚎,屍橫遍野,”青鸞輕聲道,透過桂樹伸展開來的枝椏,仿佛看到了曾經驚鴻一瞥的場麵。一道天雷突然劈在兩人頭頂上方的結界上,雷雲聚集,是天道對膽敢泄漏天機者的懲罰,被廣寒宮的結界所阻。“帝君渾身鮮血氣息全無倒在一座門前,神魂消散!”天上翻滾的雷雲猛的變色聚集,水桶粗的紫色雷電凝為黑色,毀滅的氣息彌漫,一道柔和聖潔的氣息忽而自廣寒宮中升起拂過雷雲聚集處,暴躁的雷雲轉眼間便化為普通的烏雲煙消雲散。“您和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主人的兩側,”青鸞重新凝視玉兔的眼睛:“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生機。”青鸞說完,輕咳著,嘴角溢出鮮血。最後一道天雷的氣息太強大,僅憑氣機也讓她受了輕傷。又是門,玉兔手中轉著茶杯,心中嗤笑,這可真是剛瞌睡就來了枕頭,天意如此明顯,讓我等俗人如何拒絕啊。她歎息著,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不如你也為我起一卦,看看我這次下凡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