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車人看完這個陷阱的傑作,低聲咕噥了一句:怪怪,豆腐渣渣到根兒上了。
而此刻躺在地上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豆大師方才了解對手的奸詐狡猾。昨天晚上的落荒而逃不過是虛招,是故意讓他們占了便宜放鬆警惕,然後在這裏等著讓他表演一個大笑話。
竇心文永遠都不會明白,馬賊是沒那麼容易被發現的——一切還車步驟都在他的計劃內,甚至連那輛被撞的汽車都是事先的安排。
保安建功那天的晚上八點半,駱必達背著書包從學校圖書館出來,騎車到附近的超市買信封。不料超市的收銀機壞了,便等了五六分鍾才出來,然後就騎到東南角那片偏僻的草地,以灌木叢為掩護,花了半小時將車輪上的鋼絲作了番手腳。
完成這道工序時已經九點多,但對他來說還不夠晚,校園裏人也不夠少,於是去行政樓附近的A樓找一間高層自修教室消磨時間,順便觀察行政樓附近的情況。誰知剛停好車往教學樓門口走,一輛黑色汽車忽然開到麵前將他和教學樓阻隔開。
車窗悄聲降下,駱必達看到駕駛座上一個年輕女子將墨鏡推到鼻尖,露出兩隻眼睛,輕聲而堅定對他道:上車。
是卓寧雨。
卓寧雨一個小時前在圖書館附近的校內購物街理發店洗了個頭發,出來後路過超市,車鑰匙不小心掉在地上,彎身去撿時發現停在超市門口的一輛自行車似曾相識,盡管時過境遷已久,但細細觀察片刻之後她還是認了出來。
她有種想知道車主是誰的衝動,立刻回到停車區開了自己的汽車在那裏等,便等到了駱必達。無奈距離有些遠,而且天色已晚,她並沒有立刻認出他,隻是開車緩緩跟在後麵。無奈往東幾十米後,校園馬路路段實行機動車和非機動車分道行駛,她看準男生騎車的方向是東南,就繞遠路想去截住他,卻無意當中避開了駱必達習以為常的反跟蹤觀察。
等卓寧雨從教學樓區東側一路繞到南端時,不見對方蹤影,以為跟丟了,車子也在這時忽然熄火。沮喪之際她拔掉鑰匙走出車子想要到教學樓之間去找他,想到自己的手機還扔在車裏,便又鑽回車去找,結果卻看到駱必達騎車的身影慢悠悠的來到她正前方的草坪附近——原來他是繞了幾個小遠路規避跟蹤,所以走慢了。馬自達此刻無燈無聲,馬賊也就沒發現異常,把車停好之後就閃身鑽進草坪邊上那片灌木叢,很長時間沒有出來。
卓寧雨既驚喜又分外疑惑,卻沒傻到跟進那片灌木叢一探究竟,而是耐心等候駱必達出來。
此時坐在後座上的駱必達當然不知道卓寧雨是因為運氣好才追蹤到自己,隻是警惕的盯著駕駛座上的背影。卓寧雨也透過後視鏡研究著男生五官輪廓,終於想起很久之前的夏天,那個在車店裏差點把車子賣給自己的初中生,那個自己將半塊口香糖托他轉交的稚嫩少年。
再重逢,已經時隔整六年,而他居然還留著這輛車。隻是彼時少年的眼神,今天在這個男生的目光中已經無法找尋痕跡。而他應該也認出了自己,否則不會上這輛車。
她忽然垂下眼睛,講,原來你也在這所學校。
駱必達:這所學校太大,什麼人都招,就像你,就像我。
對方笑了,卻是苦的。他激怒不了她,這個社會她比他接觸的多得多,便問:我記得那時候你隻到我脖子這裏,對吧?現在你應該比我高一個頭了,做事情也比那時更詭秘了。
她最後這句話裏有話,但駱必達早有心理準備,隻是講這裏距離北門派出所大概十分鍾路,開車隻要三分鍾,我在你車上,悉聽尊便。
卓寧雨卻點了一支煙,說,你就是那個報複竇心文的人。
駱必達揚揚眉毛,他不解卓寧雨甚至沒去看灌木叢後麵的東西就敢這樣肯定:何以見得?
女子吐出一串煙:因為你是那個人的徒弟,所以這種事,隻有你會做。
車廂裏一片寂靜,隻有煙霧繚繞。
許久,男生終於開口:假如你不想報警或者告密,那我要走了。
說著就要打開車門,卓寧雨卻搶先一步鎖死了車門把手。男生正不解,卻見兩名保安騎著電瓶車從他們旁邊的馬路上開了過去。卓寧雨眼看著保安的身影消失在馬路拐角,才說:今晚警察和保安很多,你很危險。
駱必達對此無動於衷:受人之托,必須盡力。
你準備怎麼完成囑托?
駱必達透過後視鏡也看看她,大著膽子道:在行政樓引保安注意,然後逃脫,讓他們拿到這個包。
他之所以選擇相信這個女子,是因為她若真想要舉報,剛才保安經過時早就可以攔下他們了,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盡管如此,他對自己的計劃還是有所保留,以備不測。駕駛座上的女子聽完,沉思片刻,講:我在美院待了兩年,對那裏很熟,你到時候可以往美院大樓跑,那裏的小路拐角很突然也很隱蔽,我把這輛車子停在拐角後麵,追你的人一定會措手不及——隻是你自己轉彎時,一定記得減速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