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複雜多變的,用好壞去分辨,難免有些可笑,但若是不用好壞區分別,那又該用一個什麼樣的標準呢?
小二笑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殺過人,被他殺的人既有為惡一方的山賊,也有善名遠播的員外。”
季楓摩挲著鼻子,道:“我現在倒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他既是一個好人,同時也是一個壞人,試問天下人,有誰隻做好事而從沒做過一件壞事的,又有誰隻做壞事而從沒做過一件好事的?正如水平常的時候,它是液體,溫度較低時,它便會凝結成冰,溫度較高時,它會變成汽。水且無常態,更何況人呢?”
“既然你明白,所以,你想……”小二還未說完,隻見季楓已向斷魂鉤沈衝走去,小二看著季楓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把鉤橫放在刷著黑漆桌麵上,讓人感到驚奇的莫過於這把鉤竟生了鏽,一把生了鏽的鉤,怎麼能夠殺人,就算能殺人,生了鏽的鉤,殺人的時候難免會遲鈍,對於持有者極為不利,可偏偏有人用這把鉤當做貼身武器。
桌上除了一把鉤外,還有兩壇好酒,兩壇上好的酒,所以那人並不用碗喝,他用的是盅,且喝得極慢,想來就算是好酒,這般喝法也顯得極為古怪,但那人卻似乎樂此不疲。
季楓走到桌前,道:“你該請我吃酒的!”
話畢,季楓便將手伸向其中一壇酒,隻聽那人盯著季楓的手,道:“可我並沒有說過要請你吃酒!”
聽到這句話,季楓的手便僵在酒壇之上,忽而笑了笑,收回手,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你該請我吃酒?”
“我不想知道,更不想請你吃酒,還有,我喜歡一個人呆著。”沈衝呷一口酒,緩緩道。
當別人已經下了逐客令的時候,為了避免難堪,識趣的做法莫過於離去。
季楓並不是一個不識趣的人,但他並沒有走,反而坐了下來,似一定要吃到壇中的酒。
沈衝放下手中的青瓷盅,眉頭微皺,道:“你為什麼不走?”
季楓一本正經的看著沈衝,道:“因為我並不想你死,畢竟我隻是想喝口酒而已——這酒一定得是你請我吃的,不然我一口也不會吃。”
沈衝麵色依舊古井不波,一手拿住酒盅,一手扶住酒壇,片刻酒盅便已斟滿,一滴酒也未曾灑落。
沈衝將酒盅湊近鼻子聞了聞,忽而仰頭一飲而盡,道:“你看我這鉤繡了,它還能殺人否?”
季楓看了一眼那把鏽跡斑斑的斷魂鉤,肯定道:“能!它的確比一般武器要特別的多。”
“我可是已經老了?”沈衝繼續問道。
季楓搖了搖頭,笑道:“不老,一點也不老!”
沈衝忽而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既然我不老,也還能殺人,那你還坐在這裏作甚?”
季楓見他這副模樣,到一點兒也不惱,摩挲著鼻子,道:“莫非你就是這樣對待想你將來的朋友?”
“我沒有朋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說到這裏,沈衝的眼中竟流露出一種落寞、孤獨的情緒。
人活著,便會需要朋友,需要朋友的友誼,需要慰藉與理解,身處困境時,更需要朋友的幫助,沒有朋友的人,是孤獨的、悲哀的,生命也會變得索然無味,也許,隻有一種人例外——死人!
沈衝不是死人,他也需要朋友,或許比普通人更加需要朋友的友誼,但他也有他的過往,他的回憶,以及難以忘懷的教訓,這些東西在不經意間已經化作牢籠將他的心牢牢鎖住。
季楓見他似已完全沉湎在回憶所營造的幻境中,伸手抓住一個酒壇,仰頭朝嘴裏灌去,一股辛辣的味道有口腔迅速蔓延到鼻子,難受極了。
“噗——”季楓猛地一下將口中的酒噴了出來,隻覺一團火在嘴中、鼻腔內燃燒,大口呼氣,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難喝!!!”
幾道寒光晃過季楓的眼睛,季楓嘴角頓時掀起微笑的弧度,終於要動手了嗎?
沈衝驟然清醒過來,瞳孔開始收縮,隻見酒館內的人,目光冰寒,猶如捕獵時獵人看著獵物一般,漸漸包圍了過來。
一顆頭顱,一萬兩金子,能夠不動心的人並不多,對於在刀口上舔血過活的人,更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你們最好莫要動手,不然一定會後悔的!”一道略顯慵懶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瞥向季楓,眼中凶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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