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眉推開他,頭一直低低地垂著,良久才猛地抬起來,看著他嫣然一笑:“我今年十七歲,十五歲的時候我就到這裏打工,當服務員,十六歲的時候被阿姨看中,然後就開始接客,裴警官,這是我的工作。”
裴知言狠狠地盯著她,那坦然自若的神態,他簡直想把她撕碎!
“好!那一晚多少錢!你告訴我!”他幾乎是喊了出來。
林眉的眼睛裏泛起潮意,可嘴角卻依然微微翹起,帶著一抹笑意:“看在裴警官幫過我那麼多次忙的份上,我不妨就請你一次。”
蹤影頂樓的小閣樓裏,擺滿了空酒瓶,隨便下腳,都踢得咣當響。晨光透過窗簾,照在了依然安睡的女孩臉上,裴知言靜靜地看著她,一顆心靜得像是緩緩的水流。他舍不得,他還是舍不得,就算她已經像別人說的那樣“髒”了,他還是舍不得這樣糟踐她。為什麼事到如今,在他的眼裏,她還是那個神采飛揚的小女孩,會耍賴皮,會撒嬌,會黏在他的身後怎麼趕都不走?
他披上外套出門,去隔壁的鋪子裏買來綠豆和冰糖,等她醒來,就可以喝到現成的綠豆湯了。他急匆匆地往回趕,林眉正好醒過來,惺忪著眼,還有些恍惚地看著他。然後她的視線落在了地上空掉的酒瓶和零落的衣物,臉頰竟微微泛起紅意,她抬起頭嬌憨地嚷嚷起來:“裴知言!你現在要對我負責啊!”
裴知言看不到自己的眼底是怎樣的寵溺,他並未辯解,隻埋下頭去清洗綠豆。半晌他才悶著聲音說:“我對你負責,你不要再去百麗宮了。”
身後正穿著衣服的林眉卻瞬間停止了動作,像是慢慢回憶起來什麼,然後迅速地跳下床,抓過那個斜跨小紅包,拾起鞋光著腳就跑了出去。裴知言扭頭看向門外,那抹身影已經不在,隻有門還在吱呀吱呀地搖擺著。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看到樓底下漸漸響起車馬喧囂,他這才轉過頭繼續將綠豆泡上水,然後一顆一顆地把冰糖丟進去,爐子打開,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等著這一鍋綠豆湯開。
林眉沒有離開百麗宮,也沒有離開天哥,海棠巷人人皆知,百麗宮裏的林眉,現在是天哥的女人。
裴知言拔了家裏的電話線,也把煮綠豆湯的砂鍋扔給了隔壁老太,夜班也再不去海棠巷執勤。直到數日後,頭兒突然打來電話,說是百麗宮裏天哥又鬧事了,搭檔的同事已經出勤去了,他隻得硬著頭皮去。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渾身冰冷,林眉歪倒在天哥的懷裏,似乎又喝得爛醉,整個人迷迷糊糊神誌不清,隻知道看著他傻笑。
“怎麼回事!”他克製住自己發抖的聲線。
天哥一抬頭,吹了聲嘹亮的口哨:“小兄弟,你又回警隊啦?沒事,我教訓馬子呢!她不聽話!”說著,他捧住林眉的臉用力地吻了下去,“以後聽不聽話了?嗯?”
林眉傻笑著點頭,眼睛裏一點光都沒有。裴知言逼迫自己把視線移開,隻見桌子上一片狼藉,酒水灑了一地,還有酒瓶碎片攤在桌麵上。他迅速看回林眉,隻見她的頭發濕淋淋地糊在一起,隱隱還有酒味撲鼻而來。他迅速走過去拉住她的手:“你有沒有事?他對你怎麼了?你告訴我!”
林眉卻遲鈍地回過頭,看著他嫣然一笑:“他親我,他親我哦!”
裴知言狠狠將她的手甩開,啞著嗓子吼了出來:“頭兒說得對,你根本悔改不了,你就是這麼放縱,誰也救不了你!”
他調頭就走,也不知道是這煙霧,還是這酒精,竟薰得他眼圈泛紅。
大廳裏還在放著歌,是林眉常唱的那首。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遺失】
天哥很快就拋棄了林眉,另覓新歡。她不以為意,隻遺憾自己幫不了裴知言了。當初被裴知言發現身份,她幾番懇求阿姨讓她走,最後還是他的頭兒找到她,請她幫忙做天哥身邊的臥底。他說裴知言一心想幹一番大事業,這是他的夢想。她是想著讓裴知言開心的,這才答應演這一出戲。其實那晚她就要成功了,天哥已經信任她,私下交易的時候還讓她陪在身邊。她好不容易找了機會想通風報信,卻被天哥的小跟班盯上,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拖了回去。
其實受的那些委屈也算不了什麼,不論是朝她澆啤酒,還是給她下藥,都比不上裴知言轉身離開的痛。
她想離開。阿姨卻冷嘲熱諷:“你別異想天開了,他就算真愛你,也斷不會帶你走!你從進咱們百麗宮的那天就該想明白,這輩子你都別指望會清清白白地嫁個好人家!有本事啊,早早傍個有錢人也算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