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特意找到尚曉蕊，其實是想告訴對方，他之所以沒讓她加入外聯部，並不是在意旁人“葉霖給尚曉蕊放水”之類的議論。可話出了口，也不知怎麼就成這樣了……
不過，對自己心中的想法，葉霖還是很清楚明確地知道的。
那天之所以和尚曉蕊說了和以上截然相反的話，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他發現她太過於單純，並不適合這樣的工作。
或許有人會說，社會中真實的一麵，人人遲早要看清。早些看清，反而能早些成熟。
可是他不願意尚曉蕊過早地丟失掉自己的純真，也不願看到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到傷害和欺辱，卻還要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葉霖心想，說是過度保護也好，說是有點兒自私也罷，反正他的想法和行為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隻可惜，葉霖不知道自己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對自己加入外聯部，尚曉蕊根本沒有太在意流言蜚語的問題，此時此刻，她聽了葉霖問自己的話，尤其是那微微上揚的尾音，輕撓過自己的心扉，帶著揮之不去的殘餘觸動。
怔了怔，腦中滿滿地填充著的隻有那半句話——“如果換了一個人”。
如果換了一個人。
他的意思……是自己和旁人不一樣，是特別的嗎？
想到這裏，心思亂亂的，也無暇思考葉霖剛才正兒八經的論述中，所包含著的太過於隱蔽的暗示。
就順著話茬問道：“什……什麼意思？”
葉霖扶額：果然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嗎……
於是他盯著尚曉蕊滿是莫名的雙眼，搖搖頭，歎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太笨了，幹不了這個工作。”
“哎？”尚曉蕊呆住，但再看葉霖眼底隱隱浮現出的笑意，才意識到自己大概似乎也許仿佛……又被調戲了？
“不早了，走吧。”而葉霖並不給她提出疑問的機會，已經將兩手插入口袋，聳聳肩，若無其事地率先朝前走去。
心裏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果然還是太單純了嗎……
到了寢室樓門口，剛要和葉霖告別，尚曉蕊忽然想起什麼，從書包裏摸索出一個東西，遞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方洗得有些發白的格子手帕，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正是那天尚曉蕊哭鼻子的時候，葉霖給她擦眼淚的手帕。
“這個……我已經洗過了，謝謝學長。”尚曉蕊想起那天的事情，還是覺得有點兒扭捏。
葉霖沒有說什麼，隻是伸手接過手帕，小心地放進了褲子口袋裏。
尚曉蕊在旁遲疑了一下，道：“現在用手帕的男生，還真是很少呢。”
葉霖低聲道：“這是我母親的。”
尚曉蕊本來是順勢想誇一誇葉霖講衛生的，但沒料到對方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細聽之下，還帶著幾分黯然的感覺。
她愣了一愣，不知道怎麼接口。
而葉霖已經衝她擺擺手，留下一句“我走了”便轉身離去。
尚曉蕊站在寢室樓門口，看著他高而瘦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隱沒在涼涼的夜風之中。
抬起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自己的領口。
剛才和葉霖在一起的時候，心就一直如同被什麼緊緊地拉扯著。甚至到了他離去的此刻，隻要一想到對方的模樣，又會被狠狠地提起，緊束。
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是再糊塗，也不會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從小到大，尚曉蕊都是家中以學習為人生己任的乖乖女，讀的是當地最優秀的學校，腦中琢磨的不是語數外就是數理化，而學習之外的其他方麵，卻可謂“無欲無求”“四大皆空”。
一直到了大學，也還是這副德行。還在軍訓那會兒，周圍的好多同學仿佛被壓抑久了，都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自由組合，成雙湊對，而她還傻乎乎的，腦子裏塞著的依舊是公共課專業課什麼的……
直到遇見了葉霖，有什麼東西才開始慢慢衝破土壤，發芽抽葉。
就好像久涸的一本書裏曾說過的那樣，如果你從未對什麼人動過心，不是因為遲鈍，不是因為冷淡，不是因為封閉，不是因為拘謹。
隻不過是因為“那個人”，還沒來得及出現在你的生命中。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