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拚命惦念杏花春雨,忽然聽見有人敲門。我的心不禁怦怦怦地狂跳起來,天哪,會不會是杏花春雨來了?我真希望門打開以後從門外走進來的人能是杏花春雨,我忍不住閉上眼睛開始在心中暗暗祈禱起來。
我聽見老媽說請進,然後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我知道隻要我睜開眼睛我立刻就能知道是誰來了,可是我不敢睜眼,我怕我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杏花春雨。我心裏很明白,無論我看或者不看,現實都是現實,它不會因為我看它或者不看它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雖然明白,但是道理是道理,恐懼是恐懼,我反正沒敢睜眼睛。
“奇奇!已經能坐起來了嗎?是不是好多了?”我竟然聽見了老爸的聲音。
“昨天我來的時候你還一直在睡呢!今天什麼時候醒的?”沒錯,是老爸的聲音。這說明來的人是老爸,並不是杏花春雨。我很失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老爸正把一大籃水果放在床頭櫃上。我靜靜地看著老爸,心裏真是失望極了。這是多麼奇怪呀,我不是曾經朝也想暮也盼,盼著老爸來看我,盼著老爸關心我的嗎?現在他來看我了,來關心我了,還帶了那麼多名貴的水果來,那些水果都是我平日裏根本就吃不到的。可是為什麼我心裏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呢?這會兒我的心裏滿滿登登地裝的都是杏花春雨,竟騰不出一點地方來給老爸。老爸這會兒來看我,我不但不歡喜,反而有點討厭他出現了。也許是因為剛才我一心盼著來的人是杏花春雨,結果卻是老爸,於是我的潛意識便以為是老爸把杏花春雨給擠走了吧?
對老爸的光臨我什麼表示都沒有,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沒有回應。我不說話,不笑,不哭,從頭到尾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而那樣靜靜地看著他的時候,不知為什麼那條毒蛇死咬著我的手腕不放而杏花春雨撲上來一把抓住那條蛇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裏上演。我情不自禁地想,如果當時在我身邊的人不是杏花春雨,而是老爸的話,他也能像杏花春雨那樣豁出命去保護我,救我嗎?我很想得出肯定的答案,開始我的確也得出了肯定的答案,我對自己說,他會的,因為他是我的親爸。可是漸漸地我有點動搖了,我開始得出老爸也許做不到和杏花春雨一樣的結論。我隻是想,當老爸一心一意疼愛那個蘿卜頭的時候他難道不知道我也需要疼愛嗎?可是他卻忘了我,我就像塊涼糕似的被他徹底晾在了一邊。如果這次不是因為我被毒蛇咬了,生死未卜的話,他也不會來看我,他還是會照樣每天躲在他和裘皮大衣的那個家裏一心一意嬌慣那個蘿卜頭,盡管那個蘿卜頭根本就是個歪瓜裂棗,再怎麼嬌慣也還是個歪瓜裂棗。所以,照這樣來看,親爸不親爸的又能怎樣呢?說到底他還不如杏花春雨對我好呢!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對老爸的心情突然就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我是那樣的盼他,盼他來看我,甚至盼他能夠重新回到我們這個家,但是現在我突然沒這個勁頭了,不再盼了,真的不再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