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自己的座位吧!”杏花春雨什麼也沒說,隻是讓土匪快點回座位去。我看見土匪往我的座位看過來,我立時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發燙,我是太興奮了,真的是太興奮,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此刻的教室因為土匪的歸來立刻變得明亮起來,就連杏花春雨的身體都像在發光一樣。我怕我是在做夢,便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我忍不住“哎喲”了一聲。同桌那個仿佛永遠都不跟人講話的悶葫蘆趙鎮平聽見我叫看了看我,竟問道:“你怎麼了?”

這可是稀奇了,本來我已經證實了我不是在做夢,這會兒不免又懷疑起來了。在我的記憶裏悶葫蘆似乎從我們坐同桌的那天起就沒同我說過一句話,我試著跟他說過,不過根本是對牛彈琴,完全引不起共鳴。不僅是我,我仿佛也沒聽見過他跟任何別人說話。他平時真的極少說話,就連老師提問他的時候他也永遠隻是點頭和搖頭。我們曾經懷疑他是啞巴,可是有一次,他在圖畫課上畫的一張圖畫被美術老師推薦參加了一個什麼國際比賽,結果拿了個一等獎。那張圖畫獲獎之後校長便請他到各個班級去給大家講一講他畫那張圖畫的創意之類的,他果然講了,不過隻講很少的幾句話。雖然是很少的幾句話,但我們總算知道了他原來是會講話的。可自打解釋完了那篇獲獎的圖畫之後,他便又和從前一樣了,再不說話。再後來,我們聽偵探說,悶葫蘆10歲的時候他媽不知為何離家出走了,從那以後他就不跟人說話了,說是醫生懷疑他患上了輕微的孤獨症。隻是關於孤獨症的說法一直並未得到確認,然而悶葫蘆極少說話卻是全班同學都知道的,故而大家平時也都不理他。反正跟他說什麼他也不理,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沒誰願意去討那個沒趣兒了。

悶葫蘆從我上中學的第一天開始就跟我是同桌,一直同桌到現在。別人差不多都換過同桌了,可是隻有我沒換過,因為誰都不願意跟他坐,把他換到誰那兒誰都不幹。最後麻雀沒了辦法就跑來跟我說:“蔣曉奇,你就繼續跟趙鎮平坐同桌吧,你們都已經熟悉了,換了別人,大家彼此都不習慣。”我聽了也沒說什麼,反正我也知道誰都不愛要他,我也想了,要是我也不要他,他就隻能一個人坐了,那他豈不是要更孤獨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孤獨更不幸的?我反正也不缺人說話,何況我們不過是上課的時候坐在一起,上課的時候也不需要我們說話,所以繼續跟他坐同桌也沒什麼,於是我就同意了。麻雀見我同意了很是高興,我記得當時麻雀還用各種漂亮話表揚了我一番,具體是些什麼漂亮話我一轉身就都給忘了,一句也沒記住。我囉嗦這麼多其實是想說這樣一個從來不講話的同桌,今天莫名其妙突然講起話來了,竟然主動開口問我怎麼了,我能不驚奇嗎?

“沒怎麼,你知道下次上語文課是哪天嗎?”我不但連忙接話,且還沒話找話說。我這時的心情就像是一直守著一隻從來不下蛋的母雞,此刻突然發現它竟然下蛋了,我當然會馬上把它下的那隻蛋很稀罕地捧在手心裏,並且還十分希望它再下一個蛋。

“星期三,新課表在講台上,你下課趕快抄一份吧!”悶葫蘆看了看杏花春雨,然後低下頭小聲說道。

果然又下了一個蛋,而且是很大的一個。我真是驚喜非常啊!

“天啊,悶葫蘆(我從來都是這樣叫他,盡管他從未應過一聲半聲),你竟然說話了!”我忍不住小聲驚呼道。

悶葫蘆竟然衝我笑了笑,不過卻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