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去,卻見吉他班已空無一人,他並沒有等我。是啊!我們並未有約。
心中無比失望落寞,懨懨地背著畫板朝樓下走去,仍有隱約期待,以為他會從某處拐角忽然跳出來,嚇我一跳。
我走出少年宮的大門。
陽光忽然躲在雲朵背後,地麵的白熾烈豔幻為一地陰影。我怔在原地,看到前方兩個頎長的熟悉身影,少年英挺,少女窈窕,洛秋如一隻漂亮的白色蝴蝶,停落在他的身邊。江辰一邊和身邊的其他同伴道別,一邊甜蜜而尷尬地回應他們善意的戲謔:“江辰,你的愛麗絲啊!”他並不反駁,隻是轉頭回望著洛秋,眼含肯定和疼惜,愛意一覽無餘,神情中又有一番少年身邊有漂亮女孩陪伴時,特有地驕矜和自得。
她是他人群中的,那個朋友,而我呢,一個黃昏裏的秘密樹洞,暗地裏的一個靈魂找補,或許,什麼都不是吧?隻見過兩麵的熟人而已。
江辰個子很高,低著頭和洛秋說話,姿態溫和,語氣低緩,深情專注,和我眼中不羈落拓的幽默少年判若兩人,我一下子被刺痛了,這就是愛情吧?真正的愛是端然嚴肅的,快樂也是患得患失,甜蜜也是謹慎怯畏的,愛情,必須以真誠做外衣,以莊重為內裏。原來,那些輕佻親密,談笑風生,隻是曖昧。
我挪步,他一抬眼,看到了我,正要笑笑地打招呼,我裝作不識,扭頭離開。
步履滯重,寂然地走在路上,走,一直走,經過一個個閃爍的紅綠燈,一個個人潮湧動的路口。天色向晚,那些潛藏的孤獨又向我□□。
所幸,就要開學了。
4
“愛知中學”四個鎏金大字在朝陽裏熠熠閃光,兩排梧桐如整飭的列隊。西風走過,鋪一地碎金,踩上去,有眩暈之感。
“梁洛秋!”
“到!”
目光循著聲音望去,與我一桌之隔的少女站起來。洛秋,梁洛秋,這個與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我與她相處數月之久,竟不知道她姓“梁”,是隨母姓?不可能,我聽爸爸曾對雲姨直呼姓名,雲姨姓“方”。
我心裏微微驚動,一陣茫然。
同學們的目光都落在洛秋身上,她驕傲地挺挺胸脯,即使千篇一律的校服,在她的身上,也能穿出不同的味道。忽然,她仿佛意識到什麼,將臉轉過來,惶惑地望向我,我仿佛看到她內心的一條河流,波瀾不定,慌張不安。我看到她竭力隱藏的一絲心虛和畏怯。
她不是父親的女兒?
“杜薇藍!”
“到!”
點名依然有序進行。
“郝時雨!”
“到!”
嗬!好有趣的名字,“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郝時雨”。
與我同桌的女生站起來。我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側臉,細長鳳眼,濃密睫毛,栗色肌膚,高挺鼻梁。梁洛秋的美,是嬌而不妖,就像水塘中的胭紅蓮花,清潔自持,而這個叫郝時雨的女生,是又嬌又妖,是牆頭紛披熱鬧的薔薇。我覺得如果用畫來形容,洛秋是一幅淡雅通透的水粉,郝時雨就是一幅色彩濃烈鮮明的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