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吃驚不小:“這萬萬使不得,哥哥可是寒磣我了。”
十阿哥故意板了臉:“十三弟,說實話我還是真不願意來這一趟,原是平素就老跟你扛著,知道你必不肯要,可是這是哥哥們的吩咐,你收下我也就交差了。”說完拔腳就要走。
我跟胤祥對看一眼,趕緊一起攔過去,我說:“既是哥哥們的心意,我們拜領就是了,十哥定要留杯茶再走,要不就真是寒磣我們了。”
十阿哥才又走回去坐下,端起茶杯想了想,又對胤祥說:“老十三,我這人藏不住話,你為什麼獲的罪,我們心裏都清楚。但是哥哥打心眼裏佩服你。我平時在朝堂上看你不慣,他日若再有機會同上朝堂,我依然不會對你手軟。可是撇開這一層,你我還是一家兄弟!”
直到十阿哥告辭很久以後,這些話依然回蕩在正廳,我那種縈繞多年的傷感又冒了出來。天家骨肉,也能有這一層關聯,也隻有這一層關聯。
打開那盒子,裏麵是各人的饋贈,一份份都寫著簽子。胤祥很認真的看著,直到看到最後一份,陡然變色,我想接過來看,卻被他擋住,可我看到那份的豐厚程度,心裏也就知道個大概了。
四月,康熙再次巡幸塞外,出發前傳來兩個爆炸性的事件:一個是香綺為八阿哥生下一子,可是在八福晉的據理力爭下,仍然隻是個侍妾,八阿哥沒有對此事堅持,可見他並不上心;另一個是我阿瑪馬爾漢告老回府頤養天年。一年多前調任吏部尚書的老人,還是被我連累了,每每我想起當初西華門口渾濁的關懷,雕像般的身影,忍不住抽痛,很想回去生養這個身體的家看看,偏偏不能。等到多年後真的去了,卻又是一番痛徹心扉……
康熙出發時沒有提到胤祥,我還以為可以就此相安無事。沒想到一個月後還是派了人來接他去熱河。我不管康熙出於什麼目的,我隻要想到胤祥又將離開我的視線我就膽戰心驚。出發前我緊緊跟著他,他走到哪我跟到哪。見我這樣,胤祥很無奈,扳過我的肩說:“這次再有什麼事,你也絕對不能去請什麼罪了。”
“那你這次一定不要再有什麼事了。我隻求你,無論遇到什麼,都忍一忍吧,一定要回來。”我近乎哀求。
胤祥也許從沒見過我如此,詫異的很:“雅柔,你到底怎麼了?”
我低下頭:“沒有什麼,隻求你回來。”
胤祥走後,我這樣一個平靜樂觀的人,竟然不知怎麼的開始神經質起來。很難集中精力地去做一件事,就是對著瑾兒也時常會恍惚,偶爾還能滴下淚來。最初我以為是擔憂胤祥所致,後來竟愈演愈烈,我幾乎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到連鏡子都懶得看。
其間四阿哥帶來胤祥的口信,隻說每日隨在皇父身邊,安好,勿念。沒有信箋,也不能送去片言隻字,就隻有這無力的兩句話支撐我過到了九月份。
禦駕回京那天,倚在廊子上看胤祥邁進二門的時候,我用帕子掩住嘴都沒能讓自己忍住哭泣。胤祥嚇了一跳,看向小喜兒,小喜兒回說:“主子這陣子時常這樣,也許是擔心爺的緣故。”
他失笑:“這不是回來了麼,什麼事都沒有,不過被老爺子拴在褲帶上幾月。也是沒法子的事。”
我泣不成聲:“我沒事,就是心口酸的厲害,哭一哭就好了。”
胤祥笑說:“沒事白白唬了我一跳,不然就找大夫來看看愛哭是個什麼毛病。回來之前皇父給了我一封信,囑我回到家再看。你去淨個臉再來書房找我。”
我回房重新勻了臉,盡量平複一下心情便進到書房去,胤祥沒有看信,背對著門口。
“倒是什麼信啊,我看看。”我還沒走進去,兩張信紙從他手裏脫落下來,飄到我麵前。我拿起來一看,頓時如五雷轟頂,身體好像被一塊無限重量的巨石砸得粉碎,我跌坐在地上,一股隱痛從小腹蔓延痛遍全身。
報喪信!這兩張普普通通的紙,竟然是翁牛特和科爾沁同時送來的報喪信!
“我要去見皇父,我要去接她們回來!”胤祥變了聲調,跳起來就往外跑。我已經疼得喘不過氣來,卻說不出來是哪裏疼,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和意識,我拽住他的衣角:“等等,你。。。。。我。。。。。疼……”
眼前隻剩下他驚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