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說道,“由於我們聊得太熱烈了,我會將其他等我去處理的重要事件給耽誤了。”
他也從座位上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望著我,悲傷地搖了搖腦袋。
“行,行。”他終於說道:“看來很惋惜,但我的確已盡力了。你的伎倆我每一步都很清楚,周一之前你沒有任何辦法,這是一場殊死決鬥,福爾摩斯先生。你妄想將我送到被告席上,我可以對你說,我是肯定不會站到被告席上的。你妄想擊敗我,我也可以對你說,你一定是不能如願的。假如你的聰明果真可以讓我麵臨毀滅,那請你放心吧,你必將會為我陪葬的。”
“莫裏亞蒂先生,你抬舉我了!”我說道,“我也回你一句,假如可以確保把你毀滅,那麼,為了整個社會的利益,就算與你同歸於盡,我也毫無怨言。”
“我答應跟你同歸於盡,可一定不是我被你毀滅。”他氣急敗壞咆哮著喊道,而後轉身離去。
“這便是那場我與莫裏亞蒂的超常談話,不可否認,它給我心裏造成了不愉快的影響。他的講話平靜而明確,讓人不懷疑他確有其意,簡單的一個惡棍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自然,你會說:“你為何不去找警察監控他呢?”由於我相信他會命令黨羽加害於我,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一定會如此做。”
“你已被人襲擊了嗎?”
“我親愛的朋友,莫裏亞蒂是一個善於利用各種機會的人。那天中午,我去牛津街經辦一些事務,我剛穿過本廷克街,走到韋爾貝克街十字路口轉角處,突然一輛疾馳的雙馬貨車向我猛衝而來,我迅速躲到了人行便道上,才幸免沒被當場撞死。那輛瘋狂的貨車轉眼間衝過馬裏利本巷飛馳而去。經曆了這次意外,我就隻走人行道了,華生。然而,在我走到維爾街的時候,從一家屋頂上突然落下一塊大磚頭,就在我腳邊被摔得粉碎。我找來了警察,對那個地方進行檢查,但見用於修房的石板、磚瓦堆滿了屋頂,他們解釋說是風將磚吹下來了。我心裏自然很清楚,卻沒法證明有人在加害我。這之後,我就叫了一輛馬車,去了我哥哥蓓爾美爾街的家,在他家裏度過了白天。我剛才來你這裏的路上,又遭遇拿大頭棒的歹徒襲擊。不過,他被我打倒了,現在已被警察拘留起來。我的指關節在打到那歹徒門牙上時,被擦破了,但我可以把握十足地告訴你,這個被拘留的歹徒一定查不出和莫裏亞蒂教授之間任何的關係。我敢確定,莫裏亞蒂教授現在正站在16千米外的一塊黑板前,解答著問題呢!親愛的華生,在你聽我講到這裏,就不會奇怪我到你家,首先關好百葉窗,而後又請你答應我從你家後牆翻出去,而非走大門離開了吧!”
我的朋友福爾摩斯的無畏精神,一直都讓我倍感欽佩。發生在今天的這一連串事件,加起來簡直是驚天恐怖了。現在,他平心靜氣地坐在那裏,有條不紊地講述著這一整天毛骨悚然的恐怖經曆,這讓我對我的朋友更為欽佩了。
“你需要在這裏過夜嗎?”我問道。
“不,華生,我在這裏過夜不妥,會給你帶來很大危險。我已做了籌劃,一切都會如意的。就逮捕事件來說,已進展到無須我出麵,警察也可以逮捕那幫惡棍的程度了,我僅是日後還需要出庭作證。因此,在逮捕之前的這段時間,明顯我最好離開這地方,這樣警察們會更方便自由行動。如果你肯和我同行去大陸旅行一下,那麼我真的是太高興了。”
“最近醫務恰巧不忙。”我說道,“而且我還有一位樂於幫忙的鄰居,我很開心與你一起去。”
“明天早晨可以啟程嗎?”
“假如需要,自然沒有問題。”
“哈,好,極其需要。那麼,我親愛的華生,這些就是我給你的秘密指令,請你務必恪守執行,由於我們現在正和世界上最狡詐的暴徒,以及歐洲最具勢力的犯罪團夥進行對決。行了,請千萬注意!不論你準備帶怎樣的行李,一定不要在上麵寫發往何地,並於今夜吩咐一個可信的人送去維多利亞車站。明天早晨,你叫上一輛雙輪馬車,但是一定囑咐你的仆人,主動乘坐來攬生意的第一、第二輛的馬車。你坐上雙輪馬車,把要去的地址寫在紙條上交給車夫,上麵寫:前往勞瑟街斯特蘭德盡頭,叮囑他別丟掉紙條。你提前把車費付清,當你的車一停下,你迅速穿過街道,在9點45分剛好到街的另一頭。你會看到街邊一輛四輪轎式小馬車等在那裏,駕車的人身披深黑色鬥篷,領子鑲著紅邊,你上了車就可以及時趕往維多利亞車站,乘坐上開往歐洲大陸的快車了。”
“我在什麼地方和你碰頭?”
“在車站。我們訂了從前向後數第二節頭等車廂裏的座位。”
“那麼說,我們碰頭的地點就是車廂了?”“是的。”
我一再挽留我的朋友在我家住宿,但他執意離開。很明顯,他覺得自己住在這裏會惹來麻煩,這就是他極力要離開的原因。他倉促地說了說我們明天的計劃,就起身與我一起走到花園,爬牆到了莫蒂默街,馬上喊一聲“呼哨”,叫來一輛馬車,我聽到他搭車駛開。
第二天早晨,我完全遵照福爾摩斯的指令行事,行動極為謹慎,避免雇來的馬車是他們專門設下的圈套。我用過早餐,選定了一輛雙輪馬車,迅速駛向了勞瑟街。我乘的馬車飛跑著穿越這條街。我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車夫,披著黑色鬥篷,駕著一輛四輪小馬車正在那兒等著,我急步登上馬車,他即刻揚鞭策馬駛向了維多利亞車站,我從車上剛下來,車夫就調過車頭疾馳著離去。
時至目前,一切都進行得讓人欽佩不已。我的行李已放在了車上,我很輕鬆地就找到了我的朋友指定的車廂,由於標著“預訂”字樣的車廂隻有一節。眼前,唯有一件事令我焦急不安,那就是我的朋友福爾摩斯還不見到來。我看了看車站上的鍾表,再有7分鍾就到開車時間了,我在一群旅客與道別的人群中,四處搜尋福爾摩斯瘦長的身影,卻根本不見任何蹤影。我看見一位年邁的意大利教士,嘴裏費勁地說著不利落的英語,竭力在想使搬運工明白,他的行李將托運到巴黎去。這時我挺身幫了點兒忙,耽誤了幾分鍾時間。然後,他又向周圍觀看了一番。我返回車廂內,發覺那名搬運工完全不顧票號對否,居然將那位年邁的意大利教士領來與我做伴。雖然我努力給他解說,別人的座位不可以侵占,但是完全不起作用,由於我說的意大利語比他的英語還糟,因此我唯有無奈地聳一聳肩膀,繼續焦灼萬分地向外麵探望,搜索我的朋友的蹤影。我想難道他昨夜遭到了襲擊,因此今天沒有來,這一念頭一冒出來,我渾身不寒而栗。火車上全部的門都關上了,汽笛鳴響,此時……
“親愛的華生!”一個聲音傳出,“你忘記屈尊向我道早安了。”
我驚訝萬分,當我扭過頭來時,那位老教士的臉已轉向了我。他剛才的滿臉皺紋瞬間消失了,鼻子變得挺拔了,嘴不癟了,下嘴唇也不向外突出了,呆滯的目光變得炯炯發亮,佝僂的身體也一下子舒展了。然後,他的整個身軀又衰萎了,如他上車時那樣,而福爾摩斯又倏然消失了。
“上帝啊!”我禁不住驚歎道,“你可把我嚇死了!”
“嚴密防範仍然是不可少的。”福爾摩斯壓低聲音說道:“我有根據斷定,他們正緊追我們。喔,那個人就是莫裏亞蒂教授。”
福爾摩斯說話時火車已開動。我向後望去,隻見一個高個子突然闖出人群,不停地揮手,好像是在叫火車停下來,可是已經太遲了,因為我們的列車已開始增速,一晃就出了車站。
“因為做了防範,你瞧,我們很順利地脫身了。”福爾摩斯滿麵笑意地說著,同時站起了身,把化妝用的黑色教士衣帽脫下,裝入身邊的手提袋內。
“華生,今天的晨報你看過了嗎?”
“沒有。”
“那麼,貝克街的事你不清楚了?”
“貝克街?”
“昨夜我們的房子,被他們點著了,但沒造成重大損失。”
“我的上帝啊!福爾摩斯,這真是難以容忍!”“自從我被那人用大頭棒襲擊之後,我的行蹤他們便再也找不到了。不然他們不會認為我已回家了。不過,顯然你被他們預先監視上了,這就是莫裏亞蒂之所以來維多利亞車站的原因,你來時不曾留下什麼漏洞吧?”
“我不折不扣完全遵照你的安排行事的。”
“你找到了那輛雙輪馬車?”
“是,它正在那裏等著。”
“你認出那個馬車夫是誰嗎?”
“沒有。”
“嗬嗬,他是我哥哥邁克羅夫特。在做這類事情時,盡量別依賴雇用的人。然而,我們現在務必擬定好備戰莫裏亞蒂的計劃。”
“這列火車是快車,況且輪船又跟這列車聯運,我想,他已經被我們成功甩掉了。”
“我親愛的朋友,我記得曾告訴過你,這人的智能與我旗鼓相當,我這話你顯然沒有完全明白。假如那個追蹤人是我,你肯定不會認為,我會被眼前的這點兒小障礙難倒。那麼,你又如何這麼小瞧他呢?”
“他會如何做呢?”
“我會怎麼做,他就會怎麼做。”
“那你會怎麼做呢?”
“租一輛專車。”
“但那一定太遲了。”
“一點兒不遲。這班列車會在坎特伯雷站停車,平時一般最少要耽誤一刻鍾才可以上船。他會到碼頭來抓我們的。”
“那我們會被別人當成罪犯呢,我們為什麼不在他趕來前,先把他逮捕呢?”
“那我3個月的心血就會付諸東流了。我們盡管可以捕獲大魚,但是那些小魚、小蝦則會驚慌地拚命橫衝直撞,不免脫網而逃。可是我們到了周一,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不,堅決不可以逮捕他。”
“那如何做呢?”
“我倆在坎特伯雷站就下車。”
“然後怎麼辦呢?”
“嗬嗬,然後我們進行橫貫英國的旅行,去紐黑文,而後去迪埃普。莫裏亞蒂肯定會到巴黎——我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如此做,他確定我們托運的行李,在車站守候兩天。哦,華生,我們可以買兩個氈睡袋,也好對沿途國家的睡袋商來點兒鼓勵嘛,而後從容地經過盧森堡和巴塞爾,去瑞士一遊。”
因此,坎特伯雷站一到,我們就立刻下了火車。但下車後發現,去紐黑文的車需要等一小時才有。
載著我全套行裝的車奔馳而去,我仍然有些沮喪地望著,這時我的衣袖被福爾摩斯拉了一下,同時他向遠處指著。
“你瞧,果真追來了。”他說道。
遠處的肯特森林中冒出一縷黑煙,1分鍾之後,但見機車引著列車爬過彎道,向著車站飛馳而來。我們在一堆行李後剛隱藏好,那列車就鳴著汽笛轟然開過,一股熱氣向我們襲來。
“他走了。”我們目睹那列車瞬間就越過了幾個小丘,福爾摩斯說道:“你瞧,我們的對手智力終究有限。他如果把我推斷的事給推斷出來,並采用相應的措施,那就很高明了。”
“如果他趕上我們,會如何呢?”
“可以確定,他一定會殺死我。但是,這是一場精彩的勝負難料的格鬥。我們當下的問題是,提前在這裏吃午餐,還是到了紐黑文再找吃的地兒;然而如果到了紐黑文的話,就有餓肚子的危險了。”
我們當夜來到了布魯塞爾,並且逗留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去了達施特拉斯堡。周一早晨福爾摩斯發了一封電報給蘇格蘭場,我們當晚回旅店時,回電就已經到了。我的朋友急忙拆開電報,然後,異常憤怒地痛罵一聲,便將回電投進了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