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係列的主打就是之前J借給我的那枚玫瑰之心,玫瑰之心是耳釘,要配的發型至少有一點是要保證的,那就是不能遮住耳朵,否則怎麼把產品呈現在消費者麵前?
可是造型師卻偏偏給唐詠詩梳了個包住耳朵的發型。
是,我承認這種發型是襯得唐詠詩看起來很高貴典雅,可是再高貴再典雅,達不到呈現產品的要求,有個毛線用?
我想了想,覺得公司付錢給我我一定要對公司負責,於是悄悄地湊到徐總監邊上去:“總監,我看唐詠詩的發型不太對啊。”
徐總監瞄了一眼:“哪裏不對?我看很美嘛。悄悄,我知道你和J走得很近,可是你不能連審美觀都被他影響了。”
“不是,你看她的發型是把耳朵包住的,那豈不是看不到‘玫瑰之心’了嗎?”我誠懇地。
誰知道徐總監隻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說:“‘玫瑰之心’已經不是主打了。哦,不對,應該是說,這季的產品裏麵不會有‘玫瑰之心’了。”
我頓時愣住:“什麼?”徐總監嫣然一笑:“這季的主打產品換成了‘楓之華’。”
我整個人都震驚了。
“楓之華”是徐總監所設計的楓葉係列裏的一款項鏈。
J是C&V的首席設計師,徐總監則是設計總監。一直以來,這兩人在產品設計這個戰場上硝煙不斷。J是極富才華的設計師,徐總監則遜色一些,但憑借她未來太子妃的身份,一直跟J鬥得難解難分。
比如這一次的秋季係列,J的設計是玫瑰係列,而徐總監的設計則是楓葉係列,在以哪個係列作為主打的爭論上,兩人從年初吵到了年中,最後由董事長親自拍板,開兩個主打係列。
玫瑰係列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主打,另外為楓葉係列再開一條銷售線,但由於人員和預算有限,楓葉係列始終比不上玫瑰係列。
我知道,徐總監一直為這件事耿耿於懷。雖然楓葉似乎是比玫瑰更貼近秋天的主題,但元素雖好,設計實在是不如J的玫瑰係列,她也隻能作罷。
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乘J請假的空虛,把主打產品換成楓葉係列。
“這……這好像不太好吧?如果J知道了……”對每一個設計師來說,他所設計出來的東西都如他的孩子一般,J亦是如此,否則也不會每次都在鑒品會上跟徐總監爭個麵紅耳赤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作品臨時被撤換下來,我真不知道以他的性子會有什麼後果。
徐總監卻是一臉毫不在乎的表情:“你放心,J不會怎麼樣的。我看啊,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詫異:“高興?”怎麼可能會高興?
“是呀。”徐總監臉上一股盎然的酸意,“也不知道蘇少是從哪裏看到‘玫瑰之心’的樣品的,居然肯出八百萬買下‘玫瑰之心’的版權,不過一對耳釘而已,居然值八百萬。”
她的語氣裏是滿滿的不屑,可我聽了之後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我覺得,這件事情說明一個很大的問題。”林嘉琪知道之後,很嚴肅地對我說。
我手裏捧著我的馬克杯,喝一口熱咖啡平靜我的心情:“什麼問題?”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林嘉琪看我這樣,伸出手來拍拍我的肩膀:“放鬆些,方悄悄。我覺得,你可能很快真的要變成第三者了。”
我渾身一顫。
她這句話,想要我怎麼放鬆?
蘇雲騁把電話掛掉的時候,嘴角是噙著笑的。他抬頭,對麵牆上的玻璃映出他的笑,自己也險些被嚇一跳。
電話是那個叫方悄悄的女人打來的,氣急敗壞,問他為什麼要買下“玫瑰之心”的版權,讓玫瑰係列因為失去了主打設計而被迫從C&V本季主打的位置上退下來。她說話的強調有些虛張聲勢,劈頭蓋臉就是一連串的詞語。
以他對她有限的了解,這通常是她最心虛的時候。
她打電話來,除了質問他之外還有別的問題要問,可卻又不敢問出口,在電話那頭扭扭捏捏。他閉上眼,想象下她的樣子,就覺得非常好笑。
目光落在桌上那個打開的黑色緞麵盒子上。
一對心形嵌著玫瑰花的耳釘,玫瑰花的花蕊是一顆閃閃發亮的鑽石。
玫瑰之心。
版權已經被他買下,僅有作為樣品生產出來的五對存在於世,而C&V的華總已經答應他,將其他四對盡快銷毀。也就是說,從今以後,這世上就僅存這一對玫瑰之心。
將她帶到他麵前的玫瑰之心。
若非她馬虎將這耳釘丟了一隻在他的車上,她就不會回過頭來找他,也不會陰錯陽差碰上宋行長,那麼他和她之間,大抵就隻剩下建宇建設家的婚禮上那一個謊言了。
蘇雲騁將盒子收進保險箱鎖好。
助理Lemon敲門進來:“蘇少,八周刊那邊已經聯係上了,他們開除的價格是一千萬。”
臉上的笑容在聽到八周刊的那一瞬隱去,他靠在椅子上,十指在小腹交叉,右手的食指習慣性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一千萬,真是獅子開大口。
顯然Lemon也是這麼認為的:“蘇少,我覺得這筆交易不值。”
蘇雲騁抬眼看她,示意他說下去。
“唐詠詩走的本來就不是玉女路線,傳個緋聞非常正常,還有可能錦上添花,借機自炒一把。更何況這次的對象是她自己的經紀人宋江航,隻要我們讓RT旗下的兩家周刊搶先一步放出新聞控製輿論方向,這件事完全可以轉害為利,何苦要花大價錢去把那些照片買下來。”
蘇雲騁沉默,卻肯定地點了點頭。
沒錯,對於一個明星來說,沒緋聞未必是好事。反正不過是幾張擁抱的照片,完全在炒完緋聞之後說成是友情擁抱,這種霧裏看花的戀情反而能推進明星的曝光率。
隻要他一句話,RT旗下的兩家周刊給唐詠詩和宋江航做一個專題,簡直是大有噱頭。
Lemon從蘇雲騁接管RT伊始便跟在他身邊,非常了解自己這位老板的處事作風,再見他對自己的見解點了頭,於是心領神會:“那我馬上去吩咐下麵做事。”
誰知蘇雲騁卻輕輕一抬下頜,聲音輕卻不容置喙:“給他們一千萬。”
“哈?”Lemon懷疑自己聽錯了。
蘇雲騁抬高音量,重複了一遍:“給他們一千萬。”眉頭微擰,顯然已經有些不悅。Lemon迅速反應過來,心中的疑問就如蘑菇雲那般大,可不敢質疑,隻能點頭:“是,我去準備。”
推門而出,她還處在不敢置信的震驚之中。
什麼時候一向狠絕的蘇少居然變得這樣好欺負了,八周刊這樣毫不足道的小小威脅,他居然會順了他們的意,她進去之前還滿心地相信,這回八周刊死定了,居然敢得罪蘇少。
晚上在第一饌吃飯的時候,蘇雲騁就拿到了那兩張有宋江航正臉的照片。
照片是Lemon裝在牛皮紙袋裏送來的,他當時正在吃牛排,聽到拿到照片了,眼睛危險地眯了一下。放下刀叉,擦手,接過袋子。
打開,照片滑了出來。
他輕輕靠在椅子上,用手輕輕捏著照片,抿唇,眯眼。
宋,江,航。
他在心裏默默地念著這三個字。不得不承認,宋江航長得的確很不賴,即使他是男人,即使他足夠心高氣傲,也承認宋江航不愧那些粉絲的狂熱,不愧“第一帥經紀”的稱號。
宋江航和他不一樣。第一次從唐詠詩的手機裏見到宋江航的照片,他腦子裏跳出的一個詞就是神采飛揚。當時他開玩笑問唐詠詩:“那你覺得是我帥,還是宋江航帥?”
唐詠詩回答:“都帥。但我喜歡他的笑,像加州的陽光一樣。你呢,就跟倫敦的霧一樣,陰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
當時他隻是笑笑,並不以為意。他是誰,堂堂蘇少,怎麼會去在意手底下經紀公司的一個小員工,管他什麼加州什麼倫敦。但如今,他看著宋江航的臉——即使這兩張照片上的宋江航並沒有笑容,反而眉頭緊皺,清楚感覺到了胸腔裏湧起的那股酸意。
因為,宋江航是她的男朋友,方悄悄的男朋友。
這個事實讓他嫉妒得幾乎要發狂。
“喂!”對麵的小美女不悅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小叔,你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借我看看。”她是蘇雲騁大伯的孫女,蘇又青。
蘇雲騁回過神來,順手將照片給她。
蘇又青十九歲,平常對娛樂圈的八卦最關心,一看照片,“哇”地叫出來:“原來和Cecilia在日本擁抱的男人是我們家Aloys,怎麼會這樣!”
蘇又青是宋江航的粉絲,連手機桌麵都是宋江航的照片,她把照片甩在桌子上,嚴肅地問蘇雲騁:“小叔,他們兩個該不會真的在戀愛吧,經紀人怎麼可以跟自己的藝人戀愛呢?不行,我不答應!”
蘇雲騁被她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抽過照片放進袋子裏:“你放心,暫時還沒有。”
“不行,我要知道是怎麼回事!”蘇又青不肯讓步。
蘇雲騁沒辦法:“唐詠詩喜歡宋江航,但他拒絕了。”唐詠詩的說法是宋江航也對她動了心,可卻礙於一些原因不肯跟她在一起。究竟是什麼原因,唐詠詩說宋江航不肯說,但他知道。
方悄悄。
桌子那頭的蘇又青已經歡呼雀躍起來:“我就知道,Aloys肯定不會喜歡唐詠詩這個類型的。”小女孩心思淺,歡快地切了一塊牛肉送進嘴裏品嚐得津津有味。
蘇雲騁笑笑,端起葡萄酒抿了一口:“你又知道了?”
蘇又青很認真地點頭:“當然,Aloys說過他心目中最美麗的女生的樣子。皮膚很白很細,頭發長長的,軟軟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彎得像月牙。”她笑了笑,擠眉弄眼,“我練習了很久,你看眼睛這樣像不像月牙?”又扯了扯自己的長發:“為了他我把頭發都留長了,而且我的發質也很軟哦!”
真是小孩子。
蘇雲騁忍不住笑著搖頭。皮膚很白,很細,頭發長長的,軟軟的,眼睛很漂亮,笑起來彎得像月牙。他細細地回味這幾個詞,腦子裏卻浮現出了方悄悄的臉。
那天,在車裏,他攬過她的腰吻她的時候。
他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也捏到了她耳邊散亂的發。軟軟的,猶如去年姐姐生日的時候,他送給她的那條披肩。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跟著軟了下來。
他不是沒有吻過女人。也談過幾次戀愛,細想來,他交往過的女子或端莊大方,或嫻靜典雅,無一不合意得體。原本不覺得這有什麼特別,隻覺得戀愛就應該找這樣的對象。接吻的次數不算少,對方的唇或柔軟或微涼,各種滋味,但惟獨她的卻那麼特別。
也柔軟,也微涼,但還有一種麻麻的感覺,如同冬天羊毛衫擦出來的靜電。吻著她的時候,胸腔裏好像被一團軟綿綿鬆蓬蓬的棉花塞住,這感覺,很微妙。
而且,也隻有她,在被他吻了之後,還會那樣無厘頭地拋出一句:“也有可能是雙性戀。”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笑出聲。
對麵的小美女有點好奇,拿叉子敲打著紅酒杯:“喂喂,小叔,你一個人在瞎高興什麼呢?”她瞪著漂亮的眼睛,描著細長的眼線,眼角處微微上挑,顯得嫵媚成熟一點都不像十九歲的孩子。
蘇雲騁又忽然想起,方悄悄也畫眼線,但眼角總是微微下垂,瞪著他的時候像姐姐養的那隻薩摩耶在他的真皮沙發上撒了尿被他發現的時候的眼神很像。
方悄悄像薩摩耶,蘇雲騁很滿意自己這個比喻,覺得自己好像勝了一局。他拿眼角回瞪蘇又青:“怎麼拿叉子敲杯子,要是在家裏吃飯準被你爺爺罵。”他惡聲惡氣地嚇唬她。
蘇又青不屑:“他罵他的,關我什麼事。”她揚起尖尖的小下巴,一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一點上,蘇又青隨她那個西班牙美女媽媽,對這些什麼餐桌禮儀全然不在意,當年他這位嬸嬸進門的時候,可把他大伯氣個半死。蘇雲騁有時候覺得他這樣喜歡蘇又青,跟這個很有關係。因為對於他那個伯父,他是很不喜歡的。
蘇雲騁6歲的時候父母因為意外去世,把一手創辦的RT留給了他和姐姐蘇雲芝。那時候他還小,但也清楚地記得在一個下著雨響著雷的夜晚,在空蕩蕩的大屋子裏,姐姐緊緊地抱著他蹲在地上哭:“他們、都是混蛋、混蛋!”,何等的絕望與悲憤。
後來長大了,他才知道姐姐口中的混蛋說的是他那兩個伯父,竟然在自己的親弟弟和親弟媳遭遇橫禍之後不僅不悲傷,還把算盤打到了他們留下唯一的財產上。即便是後來爺爺最終決定把RT交給他們姐弟打理,他們還不死心時不時地給他找點麻煩。
蘇又青晚上約了同學看電影,吃完牛排就趕著走了,蘇雲騁結了帳,搭電梯去了地下停車場,卻迎麵碰上吳建宇。他皺了皺眉,本能想避開,吳建宇卻已經帶著殷切的笑迎了上來:“蘇少,這麼巧。”
蘇雲騁笑容清淡,點頭。
吳建宇小心翼翼:“對了,度假村的財政報告已經做好送到RT,蘇少看了沒有?”
蘇雲騁點頭:“看了,我已經叫手下的人著手處理,資金很快到位。”
聽到這個消息,吳建宇的臉上寫滿喜悅:“這次多虧了蘇少肯出手相助,否則度假村也不會發展得這樣好。真是太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