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用眼神詢問易傅卿,後者笑著點點頭:“這就是蓮香玉龍飲,你服下後一個時辰內,用我之前配好的藥洗臉,總共換三次水,然後用細紗布包好,三日之後取下,麵貌自會恢複如初。”
小桃立即將臉上麵具取下,焦黑色的整張臉看上去異常醜陋,不知曾經多少次都被自己嚇到,她的手指在上麵摩挲了兩下,等那種淡淡的不舍感逝去。
然後依照他所說的方法將藥材兌水煮沸,等到快要晾涼的時候取了一枚蓮香玉龍飲送水服下,沒一會兒,便感覺體內火氣開始橫衝直撞,一直從丹田向上,最後完全會聚到臉部,臉上一片灼傷般的疼痛,每一寸皮膚都像被數萬隻螞蟻在啃咬,直讓人恨不得舉起雙手,用指甲狠狠地撓。
“別動,撓破了,就前功盡棄了。”
小桃的意誌力在撓癢欲望的數次衝擊下終於占了上風,臉上的麻癢隻持續了一刻鍾便漸漸平息下去,那邊的藥水也涼了,小桃開始輕輕地將藥水撩到臉上,待洗了三次後,用幹淨的帕子將水蘸去,再拿了白紗布仔細纏了兩層,才算完事。
等待的日子極其漫長,這三天裏,三個人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盡管誰也沒說,但大家心裏都明白,三日之後便是訣別。
然而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那一天還是不疾不徐地來了。
易傅卿換上一件舊衣,青灰打底,上麵還能看到斑駁的深色痕跡,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小桃看了隻覺得眼熟,想來估計是他曾穿過的罷了。
紗布被一圈圈解開,陽光越來越近,直到徐徐清風帶著初夏微熱的躁意拂打在臉上,旁邊傳來易淩風和鬆讚布達的齊齊驚呼,是讚歎的,而非恐懼與驚嚇。
小桃立即便判斷出,是成功了。
一睜開眼,一張嬌俏的容顏便出現在眼前的銅鏡裏——不算寬闊卻較為飽滿的額頭,柳眉宛若遠黛,杏目燦若星辰,小巧的鼻,倒是鼻梁極挺,嘴巴微微嘟著,怎麼看都是一副撒嬌的小女兒樣,與她夢中想過無數遍的容顏是那麼相似,又是如此不像。
小桃指尖抖動著慢慢撫上去,小心翼翼生怕碎了一般。這本就該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季梓桃自己的臉,時隔七年,終於重見天日。
連連恭喜聲在耳邊響了起來,小桃試著咧了咧嘴,露出一個不大自然的笑。
見她容貌恢複如初,易傅卿憋了三日的一口氣終於呼了出來,他背過身去,衝三個人慢慢擺了擺手:“既然好了,就都下山吧。”
說完,竟再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隻慢慢推著輪椅進了自己的草廬。
門被從裏麵關上,好像鎖住了一個世界。
易傅卿重新將自己的心關上了。
背好包袱,小桃將阿八留了下來,剩下的日子裏,它將代替自己陪他過完餘生。
像來時一樣,三個人並肩一步步朝山下走去,走著走著小桃卻停了下來,臉色隻眨眼間就變成了慘白。
“怎麼了?”
然而她並沒有回答,隻是呆愣了片刻,忽然發瘋似的將手上的包袱丟在了地上,人則立即轉身,沿著回山的方向不要命一樣跑。
她怎麼能夠忘了,那件衣服,今天披在易傅卿身上的衣服,正是七年前他救下她時穿的那身,更是屠殺曦顏一族近百族人時的穿著,那上麵的深色印記,正是曦顏老少濺在上麵的血!
她本早該想到的,他會穿這件衣服,竟已是存了這樣的念頭……
見她這般,餘下二人不由得麵麵相覷。
“她這是?”
“不知道,跟回去看看。”
然而兩個人還未到山頂,便聽到一聲淒厲的女音——
“師——父——”
易淩風立即一個踉蹌,差點兒沒站穩,臉跟著就白了。
小桃淒厲的哭聲傳了出來,他慌忙穩住自己的身形,一咬牙,和鬆讚布達立即快速跑回,半刻之後,隻見那草廬的門已經被從外麵踹開,而小桃跪在廬外,已經哭得暈死過去。
那輛木質輪椅上,易傅卿穿著舊衣服,一隻手握著蓮香玉龍飲,頭歪著,像是睡著了。一道黑血從他口中流出來,因趕回來得太晚,小桃已是回天乏術。
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師……服毒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