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東裏靜抱著花枝竄入了叢林中,她沒有武功,身手雖然矯捷,卻畢竟是個女子。
還帶了一個孩子。
她過了將近六年的平靜生活,卻還是擺脫不了逃亡的命運。
懷了花枝後,她心中的怨念便日漸減少,她想擺脫過去,與自己心愛的夫君、女兒一起安定地生活下去。
即便不再錦衣玉食,每日都粗茶淡飯,她亦無悔。
可是天不由人,是她大意了,安逸讓她放鬆了警惕。
她悔、她恨,怨自己不該堅持帶著花枝下山玩兒。雖然她隻是想讓自己心愛的孩子能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能牽著爹爹與娘親的手,無憂無慮地走在街道上,吃吃糖葫蘆轉轉小風車……
她不敢想象,沒了花不實的日子她該怎樣去熬,倘若她還沒有花枝,她剛才絕對不會撇下他,自己先行逃開。
剛才跑動的時候不覺得,此刻一停下來,她才發覺自己抖如篩糠,連年僅五歲的花枝都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切地輕輕喚了一聲。
“嚓……嚓……”窸窸窣窣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人踏著草叢在慢慢向她們靠近。
“枝兒怕不怕?”東裏靜的聲音微微發顫。
五歲的花枝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緩緩搖了搖頭。
她一直記得爹爹告訴她,遇到敵人要鎮定,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從容,這樣在氣勢上首先就占了上風。
她並不是太懂話裏的意思,也不知道泰山是什麼山。她隻記得爹爹說那句話的時候,正好從桌子上掉下一個大茶壺,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腳上,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就是鎮定。
所以,她以為,痛了不說痛,怕了也不顯露怕,大概便是爹爹話裏的意思了。
“嘩!”今晚月光雖然並不算皎潔,卻依舊被蒙麵人的大刀閃了下。東裏靜本能地背過身去,將花枝護在了懷中。
“呃!”一陣悶哼,東裏靜的背上血淋淋一個大口子,鮮血順著蒙麵人的大刀緩緩下墜,“噠噠”地滴在了叢草上。
花枝突然覺得特別刺耳,眼淚驀然間便從她的眼中湧出,默默地從她粉嫩的小臉上滑落下去。
東裏靜絕望地閉上眼,卻依舊死死地將花枝護在懷中:“枝兒,娘對不起你……”
無情的大刀遲遲沒有落下,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漫長得讓人窒息。東裏靜隻覺得背上溫熱地潤濕一片,是鮮血染紅了她的素衣。
一陣細碎的草刮長袍的聲音由遠及近,到了她們身後便戛然而止了。周圍亮起很多火把,漆黑的暗夜立馬便被這閃動的光亮劃破,瑟瑟冷風也被驅趕開來。
東裏靜心下疑惑,忍著背上的劇痛緩緩轉過了頭。
驚詫、恐懼、惱恨……東裏靜神色複雜地看著站在背後的這位華服公子,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見到他會是在這樣一個難堪的境地。
“莫隱……你怎麼會在此?”東裏靜因為失血過多,臉色一片蒼白。
“大膽!你竟敢直呼……”跟在莫隱身邊的一個護衛橫眉怒斥,麵色不善地衝著東裏靜大聲吼起來,莫隱輕輕揚起手,示意他閉上嘴巴。
“靜兒,隨我回去吧。”花枝好奇地看著這個男子,氣勢威嚴,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貴氣。
山鬥小民在遇到貴人時,總會不自覺間就心生敬畏之感。那是貧窮在向富庶低腰。而花枝卻沒有任何敬畏之感,她雖生於山間,見識短淺,可她卻不止一次在她的雙親身上看到過這種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