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在除夕(2 / 3)

老畫師瞧見他的麵目,忙道:“啊……走錯了、走錯了。見諒、見諒。”

他邊邊要退開去,卻見那人抬起頭:“趙老弟,沒錯。是我,劉公讚。”

老道愣住了。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不曉得該些什麼好。正在此時,鎮上有人家放了爆竹。啪啪一連串兒地響,才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他眨眨眼:“你……我……”

邊邊夢遊似地走進屋,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在劉公讚的身邊落了座的。更不曉得怎麼想的——盯著他打量半,才道:“你……今年該有六十六了啊……”

了這句話,才如夢方醒,趕緊閉了嘴。

親見劉公讚時的驚詫,險些叫他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在離開李雲心的這幾個月裏,劉公讚做了一件李雲心難以做到的事情。他建立了一張屬於自己的情報網絡——即便這網絡在許多人看來是很鬆散的、上不了台麵的。

他從前是個行走江湖的落魄畫師。雖然沒什麼本領,卻有一張因對世事心灰意冷而格外靈巧的嘴。他去過許多城市、國家,也結識了不少的畫師。畫師這種職業是相對特別的。本領高超些的,可以擁有一座廟宇、道觀。再高明些的,則可以成為公卿貴胄的座上賓。倘若能夠達到凡人所能修至的最高境界,更是可以出朝為官。

因而畫師們似乎然比尋常人要高貴些——他們可以略微窺探玄門修行人的世界。但卻又紮根在俗世,這也令他們這個群體具備了一定程度的排外性。老道從前行走江湖,稱得上交遊廣闊。雖沒一個算得上知己,但人緣著實不壞。

因而這幾個月來再在下周遊,便找到從前結交的一些舊友。遇著資質好、聊得來的,便略傳下一些畫道的功法。他的功法得自李雲心,是失傳已久的正法。如今下真正曉得這種正法的,不過四人罷了。他作為其中之一、又有在修行界當中都稱得上登的修為,豈會有人不拜服。

也是因為他,眾多的畫師才曉得原來自己這些人在一千多年以前,也是可以與道統、劍宗的修行人平起平坐的正經修士。下的玄門正宗並非隻有兩個,而是三個!

他們這些一直蒙塵的明珠,在長達一千年的時間裏被打壓,被道統、劍宗斥為旁門左道……原是受了算計!

如今劉公讚登高一呼,本是散落在中陸各處的落魄畫師們,登時意識到原來找到了一個主心骨兒、一個強而有力的核心。

既有了法理上的正統,又有了切實可期的利益,劉公讚便隱隱成為下畫道的第一人。隻是他從不肯接受這樣的身份——他畫道真正的宗主如今正雲遊世外。待那人歸來之時,才是畫道重興之日。

但凡一件事可以給人帶來巨大的利益、且有人開了頭,餘下的就自會有許多人積極地完成。用不著劉公讚親力親為,畫師們已自發地組成一個鬆散團體,且劃分了階級。他們再將自己所做的一切獻於這位曾經的老人,一個情報渠道便初成了。

而今不是劉公讚第一次使用這個渠道——容軍攻城略地勢如破竹,少不了那些畫師們的功勞。

眼下這一位,也是劉公讚從前的舊識。如今來此,是為了送達一件情報。隻是眼見了舊相識如今年輕了許多歲,且有了這樣的氣度,一時間如墜夢裏,驚得失了態。在門外因要麵見發達了的舊友、不想叫人看輕而努力做出的莊重模樣,到此時才曉得都是白費力氣了。

但劉公讚已經見多了這樣的情況。他笑了笑,隻是:“修行無歲月。趙老弟,給我帶來了個什麼口信兒?”

趙畫師悄悄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好叫自己清醒過來。開始後悔坐到他麵前、又坐得這樣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在劉公讚身邊略有些喘不過氣——他的身上似有某種強大氣場。趙畫師開始覺得自己的道袍不甚合體,白發太多。臉上太幹癟,模樣也有些滑稽。

這令他的身子慢慢萎頓下來,好像這樣就可以縮得看不見。也沒了在門外時的清晰口齒,磕磕絆絆地:“有、有的,啊,崔老道——就是那個崔老道——衢州城的那個,啊呀,你可能不記得他,他如今是我上、上家……啊,堂主,那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