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被打散沒什麼大不了——被李雲心打散後收了才要命。
他收了這位“龍王”的分身,轉手就印在了畫卷上。於是他這分身便成了一個“引子”、又成了這畫卷的“陣眼”。遠在蓬萊島的“東海龍王”、這片海之間的氣機,都因為這麼一個引子,被牽到了李雲心筆下的畫中——封了這分身,便好比封了擬人化的東海。封了擬人化的東海、亦好比封了蓬萊島上的“東海龍王”。
此種玄妙的關係,若非畫道中人是極難體會得到的。此畫若成了……雖不能像故事裏的神仙一般“在紙上一勾、那人在現實裏也就消失了”,但總可以在細微處作許多的文章,保管給人一個大驚喜。
如今萬事具備。問題便在於——是否有那麼一點的可能性、可以在地之間的靈氣已紊亂到毫無規律可循的情況下,將這片廣闊汪洋之上的種種變化、細節都了然於胸、畫成這麼一幅靈圖。
——任何一個人,都該覺得是沒可能的事。
但如今李雲心卻仍舊認真又隨意地在紙上勾勒。又添幾筆才看陸白水:“陸兄,這叫做靈圖。從前聽過靈圖麼?”
陸白水自然是沒有聽過。
他下意識地去看身邊的潘荷。
這潘荷雖有一股果斷決絕的勁頭,但要論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是及不上陸白水的。可或許是因為她的出身的緣故,這女子如同野獸一般,對於危險有些異於常人的敏銳嗅覺。雖這種嗅覺也叫她接連自投險境,但至少在眼下,她緊皺眉頭、緊緊地縮到牆邊去了。
因為已經意識到……這李雲心,該是個極度可怕的人。
在這樣的人麵前最該做的就是不話、不亂動、問什麼便答什麼,才有保命的可能。
因而她聽陸白水與李雲心對話,便覺得遍體生寒,暗捏一把冷汗。
等陸白水再看她,這女子立即擠眉弄眼地使眼色。似乎很怕陸船主真將李雲心惹惱了,連累自己也要遭殃。
她這麼一番做派盡被李雲心感知。
他的目光不曾從畫卷上移開。手持筆,隻淡淡地:“你用不著急。我也要問你的——看起來你現在倒是猜到我是什麼身份了。不如你給我這位陸兄看——對了,也許有長生等著你呢。”
他給的“長生”,誰敢要?!
潘荷聽了他這話——原本是瑟縮站立的——倒是立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連連:“龍王……龍王饒命!龍王饒命!”
陸白水愣住了:“……什麼?”
但李雲心不理會他。他的筆又在紙上落了幾下子,勾勒出幾團意味不明的圈線。等潘荷磕了十幾個頭、額上都皮開肉綻了才道:“噫,我福緣長生。你倒是饒命——饒什麼命?”
“……龍王在渭城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潘荷磕得頭昏腦漲,倒是趁回話的時候歇歇,“渭城裏龍王也對一個人——”
李雲心終於瞥了她一眼:“這些你們也知道?看來查得真是清楚。哼……你這個人。真叫人生氣。”
他了這句話才真正看潘荷一眼、停了筆。仿佛是要認真問這個問題,也仿是作畫遇到瓶頸,打算分分心。
“前幾晚上,你跑來我艙裏找我。”他看著潘荷,麵無表情地,“見了我你是共濟會的東海國掌事——沒幾句話,就要動手殺我。哈……今晚跑去那個家夥的屋子裏,進了門就脫衣裳。你告訴我——是他看著我比漂亮,還是我看著比他難看?”
潘荷便也像陸白水一樣愣住了。
這愣,一方麵是因為她頭腦當中的那些記憶、因著李雲心的這幾句話,解開封印似的重新浮現於腦海當中了。另一方麵……她不曉得李雲心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試圖叫自己快速冷靜下來。認真仔細地回想他方才的語氣、神情。好弄清楚最終特意強調了兩遍的“是他看著比我漂亮”、“還是我看著比他難看”這麼兩句究竟指代什麼、有何深意。
但足足愣了兩三息的功夫,也沒能想得明白透徹,倒更覺得頭腦裏一團漿糊,不清楚該怎麼答了。
李雲心似是生氣起來。他一瞪眼:“哦。所以你現在是難以啟齒——不想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