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生搖頭、淡淡一笑:“但願你會有那麼一吧。但李雲心,今可不成。今日,你暫且安了心吧。我帶你出這雲山、再將你的兩個妖將也帶走。隨後你們就找一處……安穩僻靜之所,靜觀此地的變局吧。”
李雲心再冷笑:“今日不成?我倒偏要在今日,把寶貝都取走了!”
蘇生便歎口氣,像是在看一個任性的孩子:“好、好、好。隨你吧。但眼下——”
可他這話沒有完,便忽被打斷了。
打斷他的,則是五個字。共三組。
“馬蹄。”
蘇生一愣。隨即聽到第二組——
“繁花。”
他的心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動了手指。然而最後一個字先於他的神通被念了出來——
“神。”
蘇生的神情忽然呆滯在臉上,身子也僵住了。隨後他左手掌中那簽筒忽然化作一片光斑消失不見,將李雲心束縛住的三位神將也消失了。
蘇生的身子如同一截木樁一般直直從空中掉落下去、砸在地上,揚起大片塵埃。
李雲心眯了眯眼,落在他麵前。
實際上……如今的蘇生瞧得到李雲心的靴子——就在他的臉旁。也看清靴麵上最最微的塵埃,能夠感受體察到這世上的一切。唯獨……
他沒法子控製自己的劫身了。就仿佛意識被什麼力量迫到了幕後,成為一個徹底的旁觀者。
李雲心低頭瞧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可惜你從前做的不是我這行。也可惜你們這些人,都對自己太自信。我猜你從前該是覺得,我的手段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是劫身嘛。斬就斬了,大不了從頭再曆一次劫。但是啊……”
“如果你是我,就該知道千萬別……給我這種人在你的頭腦裏動手腳的機會。”
“現在,你專心聽我話。我數三個數,你會覺得我這個人值得完全信任。還會覺得,把雲山上的寶貝都交給我保管沒什麼不好的。而且,還會在我同你了‘再見’之後,把今的事情,以及任何同我有關的事都統統忘掉。現在,聽我——”
“三。”
“二。”
“一。”
蘇生深吸一口氣,痙攣似地眨了一會兒眼,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他看起來滿臉困惑,似乎對許多事情都感到無法理解。他瞪著李雲心:“你……對我做了什麼?”
李雲心歪頭,直勾勾地看了他一會兒,笑起來:“我給你洗了腦。就像是——我在慶軍營地裏的時候對你做的事。”
“現在正事。浮空山上曆代聖人的遺寶、各種靈丹妙藥,都放在哪裏?”
蘇生毫不遲疑地答:“有些在北邊的乾殿。另一些在南邊的坤殿。丹藥大部分都在炁殿。三處都有禁製守衛,但我曉得破解的法子。要將東西取出來並不難。你要都帶走的話,可以用裏麵的玲瓏塔將它們收了。玲瓏塔可大可,你帶在身上也很方便的。”
他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流暢而真誠。但臉上的表情卻詭異極了——一邊用這樣的語氣,一邊橫眉怒目,仿佛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他要急切地衝出來、閉上自己的嘴。
李雲心並不在意他的表情。笑了笑:“好。帶我去。”
蘇生毫不遲疑,抬腳便走。
如此,兩人走出了約莫十幾步……蘇生忽然將腳停住了。
就在他停住腳的這一瞬間,他身後的李雲心當即踏步、飛身後退,同時往斜刺裏一閃——
正避過那蘇生抬手往後掃出的一道無比淩厲的氣芒!
這一道氣芒擦著他的腳底飛出去、再掃出十幾丈的距離,轟的一聲衝進那早已渾濁不堪的圓湖中,激起了衝的波濤來。這一下子倘若掃在李雲心的身上,隻怕得要他一時半刻起不了身、束手就擒了!
但他避過了,卻哈哈大笑:“好好好!到底是聖人、到底是用來曆劫的!這一層也困不住你!”
——隻將他困住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罷了。
如今這蘇生轉了身,臉上當真浮現出了怒意來:“李雲心。我雖是有些事瞞了你,但卻並沒有想過要害你。而今你竟然對我這事——當真冥頑不靈!今有我在,你休想帶走半件東西!”
眼下這書聖的劫身算是動了真怒。
他此前看李雲心,或許隻覺得是個有趣的晚輩、任性的孩子。在許多時候都容忍縱容——至少他自己認為如此——並不會因他的什麼舉動、真的怒。
可如今……是被人在腦子裏動了手腳。
這種事,還怎麼能容忍呢?!
他這話音一落,卻沒有再動手。而是飛身就往北邊去!
李雲心一瞧便知他的用意了。這劫身也算是肉身強橫,可並沒有神通,隻能借來用。但借到的東西用來打架未必好用,最好還是得像剛才一般,取了從前布置在雲山上的法寶、陣法,才好施展。如今往北去,必然是北邊有布下的強力禁製了!
豈能讓他如意呢?
他冷笑一聲,也縱身追了上去。
自然不曉得陣法布置在何處。但也有別的辦法——凡是見到可疑的,就盡數毀了去!
不論神通,隻論肉身的話,李雲心這龍九又在書聖的劫身之上。兩人所過之處,什麼亭台樓閣、宮室殿堂,盡成一片廢墟。而蘇生似乎也怕再像剛才一般著了李雲心的道。縱身往北去的時候便撕下兩片衣角、狠狠塞進自己的耳中,隻做了一個充耳不聞的聾子。
如此一路的毀壞,隻不過十幾息的功夫,便你追我趕地狂飆了數裏。
而後——便迎麵看到一根巨大無比的華表。
這華表矗立在一座大廣場上,仿佛日晷上的那根針。隻不過這根“針”,足有數十丈高、十幾人合抱粗細。來也怪。離得遠的時候,這裏是看不到什麼東西的——隻能瞧見廣場上一片空空蕩蕩,不曾有什麼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