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話他再未停留,轉身便進了屋中,將門也關上了。
這一次辛細柳沒有吵也沒有鬧。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隻盯著那屋門——隻有淚水沉默地流出來罷了。
“你雖有執念,但也有一顆真誠的心”。
“我將死去……時日無多”。
“不叫最後的這些日子留下遺憾”。
辛細柳在屋前站了一刻鍾,將這些絕情又悲傷的話在心中念了許多遍,終是轉了身,慢慢地走開了。
直到辛細柳消失在槐樹牆之後一刻鍾,李雲心才慢慢將門打開、踱步走出來。看起來……像是又想出門透透氣。他最終在竹榻旁停下腳步,低頭向地上看了看——那隻裹了灰塵的燒雞還躺在地上。
他便附身將燒雞拾起,用兩根手指在雞胸處撕了一條肉。並不在意上麵的灰塵,慢慢送到口中了。
他嚼了兩口。臉色終於微微一鬆,隨手將燒雞又丟下,這才再轉身回了屋。
這一餘下的時間就此慢慢過去。雲山上並沒有太陽,隻有頂在光。但即便如此灑下的光線也與日光無二——在濃烈的槐花香中光從亮白色變成暖黃色,再由暖黃色變成橘紅色。最終夜幕降臨,浮空山群殿中的燈火亮起,仿佛當真有無數人居住其中一般。
李雲心被囚的第四日夜如此過去。除蟲兒鳥兒的鳴叫之外並無什麼波瀾。
於是,第五日到來了。
仍舊無事。
接下來,是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
還是無事。無人再來看他,無人給他送燒雞。因此他也不曉得在這些日子裏,除他之外的八個龍子盡數來到了業國境內。
龍子們兩人鎮守一方,麾下有妖兵妖將數萬不等,像一隻口袋一樣將玄門修士突前的黑塔陣地包圍。
在這些裏雙方已有規模的衝突——一些妖兵妖將不受約束,跑去找修行人的晦氣。其實多是因為從前被玄門修士壓迫得狠了,隻敢躲藏在深山裏。到如今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戰上一場,便得意忘形。
這些規模的衝突互有勝負,但都於大局無礙。
玄門修士當中真境以上修行人的數量是真境之上大妖數量的兩倍有餘。盡管低階修行人數量隻是低階妖兵妖將的三分之一,可也用不著畏懼——左右戰爭勝負的終是高階戰力。化境以下的人、妖,甚至都不能飛。哪怕在地上挨挨擠擠地排出幾十萬幾百萬來,又能怎樣呢?
因而看起來,戰局對於玄門的修士們是極有利的。他們的高階修士多,富於紀律性。頭腦又比妖魔靈活,簡直沒什麼失敗的道理。
直到……第九日的時候,傳來兩個消息。
第一次消息並不為人注意,隻在聯軍營地中流傳。實際上這時候的聯軍營地中人數已漸少了。或許是因為此前慶**人被修士無故屠戮,或者是因為諸國帝王有別的打算——各國聯軍都在一點一點地撤軍,各有各的借口。
不過修行人們也並不很在意。畢竟這些凡人的任務完成了。相當數量的紅土以及其他資源被運送到了通澤附近,走也就走了——留在這裏並不能幫上什麼忙,甚至還要礙事。
於是這一則消息,知道的修士也是很少的,隻有凡人感興趣。那便是……慶國的官場,出現了一次極大的變動。
據是慶國吏部官趙政被以十條不赦大罪斬,慶國境內的趙氏一族也被誅了九族。但還有些分支餘脈在別國之中,慶廷便也向臨近諸國出了文書,要求友邦將罪人引渡至慶國境內。至於別國如何反應,一時間是不清楚的。但終究,慶國境內的趙家已絕了生路,斷無東山再起的可能了。
趙氏一倒,故舊門生也被清算了一大片。據慶國京華人人自危,甚至有的官員隻是聽到馬蹄聲從自家門前過,便驚嚇得自盡了——但其實要拿的並不是他。
但最令人詫異的是,在這次清洗中坐鎮指揮的,並不是慶帝。而是慶國十八歲的太子。
因而人們意識到,這應該明慶國當今太子權勢地位逐漸穩固,已經贏得了慶帝的信任。然而到底還有人擔憂——
這種事由太子全權處理,幾乎等同將那些空出來的缺兒,也都交給了太子。新晉官員將盡是他的心腹……如此一來,從前被文官集團分走的權力還是未到慶帝手中,倒被太子拿去了。
在諸國曆史上,這種情況可不是什麼好事。太子權勢太盛,因而逼宮政變的事情時有生。慶帝如今的做法,實在是很危險的。
可隨之而來的第二則消息,不但叫那些由此擔憂的人目瞪口呆……也驚動了修士——據一直驚動到雲山、雙聖的麵前。
第九日夜,慶帝駕崩。
慶帝的亡魂並無黑白閻君收斂,駐守京華的一位道統真境修士也未來得及趕到。於是駕崩之後一個時辰之內,慶帝亡魂憑著慶國境內兩千四百四十六萬百姓的信仰之力……
一夜之間,成就真境鬼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