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幕遮慢慢推開了她的手——和蘇玉宋比起來像是個嚴母。盯著辛細柳瞧了一會兒,直到她抿起嘴眨了眨眼睛,才搖頭,對蘇玉宋:“這丫頭,是被那李雲心給迷了心竅了。”
辛細柳忙道:“才沒有!”
蘇玉宋隻微笑著不話。卓幕遮便皺眉看她:“是叫你去迷他、套他的話來。可倒好,如今你把自己送進去了——殺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麼?”
“你想殺了他、煉成遊魂,想著和他長相廝守,是不是?”
辛細柳便咬了嘴唇,去看蘇玉宋——但他並不話。看著像是個不想參與到母女爭吵之中的慈父。
於是她叫起來:“是又怎麼樣嘛!你們也李雲心這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幹嘛不送給我?你們兩個倒是……倒是……隻有我,孤苦伶仃,沒人疼也沒人愛。這雲山上又都是些什麼人?道士和劍士悶死了,凡人蠢死了。我到哪裏找人去話?如今有了個李雲心,還是你們叫我去撩撥他——”
邊著,眼圈就邊紅起來,看著像是要哭了。
她原本就好看。這時候拿出委屈的模樣來,更分外惹人憐愛。卓幕遮見她這樣子,臉再也板不起來。隻得又歎一口氣,走過去將辛細柳攬在懷中、叫她的臉貼著自己胸口。
姑娘作勢掙了幾下子,然後便趴在她懷裏,委委屈屈地哼起來。
這卓幕遮便柔聲道:“你若是看上了旁人,漫是什麼道士劍士。就是那些流派的掌門、洞的宗座,師兄師姐也殺了煉了、拿來疼愛你。”
“但這李雲心呀,雖是他個人沒什麼要緊,然而他身上,可還擔著許多關係。”
“譬如與木南居的人有牽連,與妖魔有牽連——又有,他還知道前代的劍聖在何處,也許更知道這一代的雙聖在何處。因為這些,就不好直接將他斬殺了。也是他懂得保命,攬了許多的關係將自己裹住,咱們也就樂得拿他來使一使、將幾方勢力都牽扯進來。叫他們都暴露在明處。”
“況且……你潛入木南居,也是曉得了。那木南居主人、清水道人,對這李雲心很是高看。咱們還沒弄清楚為何那樣通的人物會對這李雲心青眼有加,就更不能……隨便殺了。”
“所以而今哪,是先將他在這雲山裏關著。瞧瞧木南居的人是不是會坐不住、來找他——便可以將雲山上餘下那些畫聖餘孽都一網打盡。也瞧瞧,他來雲山是不是想要為那前代的劍聖做什麼事。”
到這裏,抬手輕撫辛細柳的鬢:“師兄和師姐,一心想要找到那前代聖人重塑肉身的法子。李雲心既是結識了劍聖,也許會從她那裏曉得那法子。咱們一旦將這個秘密得到手……就再不用做什麼浮萍一般的遊魂,也就能真正有自己的身體。那時候你要什麼人,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麼?”
經她這麼一番地細細地開導了,辛細柳才咬了咬嘴唇:“可是你們明明都已經把身子塑出來了。”
卓幕遮看了蘇玉宋一眼。蘇玉宋便笑笑:“借用這書聖和劍聖的肉身塑出來的,也並不算咱們自己的。真正高明的手段,是名為‘六欲劫身’的法門。可隻聽從前那蘇玉宋自創這法門,卻從無人見過……唉。咱們這些遊魂,所求的不就是一個自己的身子麼。”
辛細柳進來時瞧見蘇玉宋那血淋淋的身子往人皮裏穿——便是他口中“借用書聖肉身塑出來的身子”了。
然而即便是這他們兩人並不滿意的法子,在遊魂中也隻有他們兩個才曉得罷了。她對此不甚了了,因而隻聽得一知半解。卻已經曉得……
這兩位,是不同意立即殺死李雲心的了。他們關心李雲心能引出什麼勢力來,也關心,李雲心可能曉得的、塑造“六欲劫身”的法子。
於是再咬一咬牙,從卓幕遮的懷裏掙出來。自己惱了一陣子,歎口氣:“那好嘛。”
怏怏地了這句話,眼珠兒又忽然一轉:“那……暫不殺他。可是師兄師姐要答應我另一件事。”
卓幕遮也笑著歎氣:“你這丫頭。如今在的豈是什麼家長裏短?哪一件都是動輒十幾、幾十萬性命的事,哪裏能隨便答應你了。”
蘇玉宋卻一擺手:“好。暫聽你。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就答應你。”
辛細柳就忙道:“那——告訴我那件得到了就能做群妖之主的寶貝是什麼吧。來的時候李雲心,妖魔們在圖謀咱們雲山上那件寶物,可是我怎麼不曉得?師兄師姐你們告訴了我,我拿去哄他去。”
聽了她這話,蘇玉宋與卓幕遮卻沒有立即同意、也沒有立即反對。而是相視一眼,略沉默一會兒——
“哪裏會有這種東西。”蘇玉宋笑起來,“隻有那些癡迷世俗間傳奇的人才會信——得到個什麼神物或者秘笈即刻便可稱霸下。雲山上倘若有這個——群妖之主怎麼不叫你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