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二聽他了這些,便隻張著嘴,不曉得什麼好了。..他是個年輕人,易衝動、好鬥狠,卻並不蠢。聽丁敏提到了“嘯掠軍”,也曉得那是下有數的強兵、狼軍。
還要比己方的人數多、氣勢強。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還是氣不過,恨恨地邊走邊在地上狠踹一腳:“老子也看不慣他們那個道士!賊眉鼠眼!”
這一聲倒是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但都隻是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他們沒法子找離軍的麻煩、沒法子找那劍士的麻煩,就唯有這個法子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了——卻還不敢大聲。
當真是憋氣極了!
丁敏卻與許謀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士氣也算是提起來了吧。
起先遇到妖魔,怕了。而後那位混元子道長穩住了軍心。接著遇到這些離國人——現這些驕橫的離國人並不將妖魔放在心上、且瞧他們不起,於是軍士們心中都生出了意氣來。有了這意氣,膽氣也就被撐起來了。
到眼下,惶恐的情緒已然煙消雲散。
丁敏便在心中歎了口氣——受些氣、也便受些氣吧。總算是將這些孩子都帶出漫卷山了。
然後,他轉頭看了看李雲心。現李雲心臉上仍舊波瀾不驚——他騎著矮腳馬,跟著隊伍晃晃悠悠地走。或者閉目養神,或者看看風景。他昨夜現身的時候目中無人,到了此時似乎也無人——懶得同他們這些軍漢交談。
丁敏便不免生出了些比較的心思——這位混元子道長,和那位劍修空同子,哪個更強一些呢?
因著昨夜的救命之恩、以及他在營地的那些有關權術的話,丁敏很希望是這位混元子道長更強些。可他又聽李雲心自稱“畫師”——他知道畫師的。世俗當中,有名望的畫師的身份地位要比野道士高一些。這個野道士不單單指那些行走江湖無依無著的道士,也包括那些有道觀、受了朝廷度牒的道士。
這些道士不屬於三十六洞七十二流派,因而俗稱“野道士”。
但與洞、流派的道士,或者修士比,畫師的身份就上不得台麵了。丁敏覺得這位混元子道長是一個厲害的大畫師。但再厲害……也比不過洞流派的人吧。
據皇帝曾經想見一位洞的女道士,結果那女道壓根兒不理,皇帝連火兒都不敢。
剛才又見到那空同子那樣無禮地同他話,而混元子道長卻並沒有反唇相譏……丁敏覺得或許是他們的這位驕傲的道長在麵對修士的時候,也弱了氣勢。
其實想來,也覺得氣悶。
於是便略略勒了韁繩,叫座下的戰馬腳步慢下來,想要湊近混元子道長、同他話——譬如這位道長怎麼看那些離軍?他們到底是該一路跟著,還是爭一口氣自己另尋路走呢?
便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前麵傳來號令,叫停。
他們這一百四十幾人的隊伍蜿蜒在山路上,也是一條長蛇。前麵的命令花了好一會兒才傳過來。等丁敏聽見了這命令、想了想,撥馬上了路邊一個山坡往前看的時候,現最前頭的離軍正在同另一些軍人話。
眼下是下坡路,前頭的隊伍拐了一個彎兒,因而有幾棵葉子金黃的樹木遮住了,他看得並不真切。便問前麵的人出了什麼事。但命令也是慢慢傳過來的,最前方的慶軍也不大曉得,隻知道是前頭似乎在林中又遇到一軍,正在問對方的來曆和來意。
丁敏就眯起眼,再看了一會兒。可山下那些先頭部隊一個個的人兒也隻有手指長短,足足距離兩百多米,並看不分明。他是軍人,並不習慣茫然的等待。於是轉頭道:“燕兒,去前麵看看,出了什麼事。”
燕二得令,立即跳上山路旁邊的草坡,一溜跑著去了——在陽光下揚起一路的灰。
但隻過了半炷香的功夫就返回來了。脖子漲得通紅,臉上盡是忿忿不平之色。到了丁敏的馬下先罵:“他媽的,這些北胡子,欺人太甚!”
可他也曉得事情輕重緩急。罵完了馬上又道:“我離得遠遠就把我攔回來了,什麼都不,隻趕我走。隊正,這些北胡子是不是要黑了咱們?”
丁敏皺眉向前看了看,低頭問他:“看見是什麼人沒有?”
燕二喘著粗氣:“我也不曉得是哪裏的兵,但是遠遠看著衣甲鮮明,體格也很大,比那些北胡子還大。我隻看了個大概,但是……看不出是什麼來路。”
丁敏微微一愣:“你也看不出?”
燕二是許謀帶著的。雖然年紀,可見識並不少。從慶國的南邊到北邊,五年裏大的營盤過了個遍。又被當做精銳的斥候來培養,因而是很有些見識的。
可如今他這樣,就意味著前麵出現的那支軍隊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就連推測一下子的可能性都沒有。
在這漫卷山裏……慶國人、業國人、餘國人、離國人,或者再有辰國、烈國人。燕二看不出,還能是哪一路的?
丁敏便看了看許謀。兩個人略想了想,丁敏道:“我過去看一眼。”
他是老軍,自然很不喜歡情況不在掌控之中的局麵。一無所知的感覺是最叫人憂心的了。許謀點頭:“燕兒,你跟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