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無表情。看著他,就仿佛看螻蟻一般。
隨後看見一個修士嘴唇動了動,似乎了些什麼——但他的耳膜在那最後一聲巨響中被震破了,此刻已成了聾子。因而這劉老道咬著牙將自己撐著坐了起來,喘息了一會兒。
這個舉動似乎令三位修士感到驚訝。
……這麼一個,的、已經在絕路上的邪修。在他們三人的氣勢當中,竟還能這般旁若無人地坐著、喘息?
難道不知他已經死到臨頭了麼?
可這卻也不是最令人詫異的——這老道士喘幾口粗氣、咳幾口黑血之後慢慢恢複了些力氣,竟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嗓子被汙血或者內髒碎片之類的東西堵住,隻能像漏了氣的皮囊一般擠出嘶嘶的聲音:“……救我。”
三位掌門相視一眼,覺得此人是走到了絕路,因而瘋了。
卻看那老道接下來又翻了翻眼睛:“早晚都要……救了我問……話,何必耽擱時間!”
淩霄劍派的掌門明真子沉默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指著地上的老道對另兩位掌門道:“此獠有趣。”
但另兩位顯然沒有他這樣的閑情逸致,皆皺著眉。那上清丹鼎派的掌門規元子冷哼一聲:“為求生機孤注一擲罷了。這種‘勇氣’,畜類也有。”
但話雖這樣,卻還是伸手在袖子裏摸了摸——摸出一丸金燦燦的黃芽丹來。
這東西對於低階修士是寶貝。服用了有益壽延年、強身健體、提升修為的功效。但對於這位以丹道見長的大成真人來,這種玩意兒似乎是可以隨手拿來灑的。
便真地隨手灑了——手指一用力,將丹丸捏碎。再翻掌一拍,那紛紛揚揚的碎末嘭的一聲被隔空打進老道的身體裏。這力道叫他又噴了一大黑血,然而整個人卻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再過上兩息的功夫,劉老道眨了眨眼、略顯驚詫地看看自己,然後作勢要站起身——看著竟是已經痊愈了。
可剛起了身子,那九霄神雷派的掌門成康子便是一聲如雷的厲喝:“邪魔外道,跪著話!”
言出法隨。這一聲厲喝當中自然有神雷派獨特的法門。那滾滾的聲浪轟在老道身上,叫他咚的一聲又跪了回去,將地麵都磕出裂痕。
然而令他們吃驚的是,那老道士麵上仍沒什麼異色。被喝著跪下了、便安安穩穩地跪下了——尋常的修士哪裏能受此奇恥大辱呢?
可三位掌門卻不曉得人間的疾苦——這劉公讚劉老道,早年先做盜匪,然後在市井間討生活。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什麼樣的折辱沒有受過呢?眼下這所謂的“折辱”,對於他而言當真不過如清風拂麵一般了。
他跪就跪下了。還笑了笑:“這位高人倒是誤會了。邪魔外道,下間多得是。但我劉公讚,卻不是什麼邪魔外道。”
明真子聽他話,覺得此人越來越叫人驚訝了,一時間又生出幾分興趣來。他的性子比那兩位掌門要隨和一些,因而接口:“咦?你這邪道士倒是有些膽量。難道你不是那李雲心身邊最受器重的鷹犬麼?如今卻還要狡辯些什麼?”
劉老道伸手抹了把臉。然後抬起頭看他:“李雲心?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邪魔外道。”
明真子略略一愣,接著笑起來:“哦。這種把戲。”
“不是什麼把戲。”劉老道挺直了腰杆,肅然道,“那李雲心剛才借著他的龍宮遁走之前對我,叫我同三位仙長虛與委蛇、好換得一條活路。又對我倘若能活下來,再去助他做些事、好讓他也能活下來——呸。”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整四個月,如今我終於逃脫了他的魔爪!”
三人交換了眼色——但沒人信他的話。明真子又笑一笑,逗弄似地:“哦?這麼你同他才是虛與委蛇了麼?但你這一身的道法修為,不都是他給的麼?本座倒聽,那妖魔李雲心待你不薄呀。”
劉公讚麵無懼色地大笑起來:“這一身的道法修為?好叫三位仙長知曉,我劉公讚,從前學的是些左道——在仙長們眼中不入流的粗淺法門。可即便如此,無寶地、無丹藥、無師長、在市井之間奔波討生活,我仍修到意境了!我的資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