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在慶國聽某處有某神靈顯聖,人們會想那或許當真是一個溫順和善的正神。然而在餘國若聽什麼神靈顯聖,人們第一個念頭便是避得遠些——曉得那大概是妖魔的。
因而這李廣盯著趙勝看了一陣子,遲疑著:“哥哥,或許是你修習的那武藝——哥哥早些年不就曾與我,你這功夫是個過路的高人傳的、神秘莫測麼?或許你這武藝有什麼關竅要在生死關頭才能逼迫出來。因而如今……”
他頓了頓,又歎了口氣:“哥哥難道不曉得那些什麼神都是些什麼貨色麼?咱們又何以落到今這田地呢?”
趙勝卻不聽他。隻將眉頭一皺,道:“絕不會的。”
他揮了揮手,像是要將一些念頭掃去,又重複了一遍:“絕不會的。托夢給我的那龍王所的是真的——她們死了並非平白地死,乃是我的時候到了——並不是被害……”
他邊這些話邊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眉頭緊皺、像是在和自己生氣。又像是陷入某種偏執的情緒。
李廣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明白趙勝為何會是眼下這個樣子了。或許他並不像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在意什麼“真龍子”。隻是……他的妻子與母親都已死去——如果她們的死能夠有些價值、而非“就那麼隨隨便便被一個妖魔給活撕了”,這樣子會更加讓人容易接受吧。
但他不知道趙勝自己清不清楚這一點。
因此他試著又勸一句:“哥哥,你方才是乏了,才得了那夢。與其什麼神靈妖魔,倒不如信咱們在身的功夫——”
趙勝忽然抬起頭看著他:“什麼功夫!”
他頓了頓:“你當真曉得我練的的是什麼功夫麼!我何曾與你過呢!”
李廣又愣。隔了半晌才道:“哥哥以往不是,少年時候——三十多年前——遇到個黑衣黑刀的中年漢子路過蓉城、傳了你一身的武藝之後又騎著黑馬走了麼?”
聽了他這話,趙勝卻恨恨地哼了一聲:“是有那個人、是有那件事倒不假。嘿,但你曉得他傳給我的是什麼麼?”
“當年那人指點我些日子,卻隻教我什麼心法。教什麼心法卻又總叫我自個兒去‘悟’——一年的功夫倒有十個月是我自己去‘悟’,另兩個月,也是我與他聽的!”
“終了那人走了,何曾教我什麼真武藝?不過是我後來自己私下裏隨便尋些武師問問套路架子、又自己慢慢琢磨著才有了如今這本事!這些事我又怎麼好呢?終究是有師承的名聲才好聽些——你如今我身上這傷痛乃是那什麼功夫治愈的——絕不可能!”
李廣可從未想過趙勝的身上還有這樣的隱情,眨著眼不出話來。
見他無語,趙勝這才興致索然地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李廣:“我曉得你在憂慮些什麼。但如今不論你信不信我的話,箭都已在弦上了,總要有個章法。你做事向來細心,方才人多口雜我不好問你。如今我再來問你——你覺得咱們做這事,勝算有幾成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