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道在一邊接過他換下來的衣服,為他重新攏上髻,又幫著他換了新衣裳。
“所以每一筆都不能出岔子。但凡有一筆出岔子了,這陣也就完了。月昀子現在是覺得看穿了我吃定了我,你猜猜他怎麼想?哈哈。”李雲心穿好了衣服活動活動身子,對劉老道眨眨眼,“我當初對他我怎樣怎樣殺了清量子,他真記著心裏去了。心兒的家夥,恨我恨得牙癢癢,要把我當老鼠玩。”
他走出了門:“和那清量子一個德行。”
劉老道跟在他身後聽他話,但眉眼間還有些擔憂。
因為這一次似乎不同。
以前算計李府尹算計劉淩,劉老道那時覺得絕無勝算。絕望了反而不是很在乎,有一點點希望就能讓心裏亮堂些。
如今知曉了心哥兒的手段,內情都被詳詳細細地告知了。覺得他的設計精妙、心機深沉,可怕極了。但正是因此也知道了那月昀子與李雲心的你來我往——覺得兩人多智近乎妖怪,如果不是兩人肚子裏的蛔蟲,真的不好誰勝誰負。
也許就在他們誌得意滿的今日那月昀子已經知曉了一切呢?
這種感覺讓劉老道覺得忐忑。
但他在李雲心的臉上看到了自內心的喜悅。
就仿佛……
這世間的一切一切都很無聊。
唯有與那樣危險的對手在懸崖之間的鋼絲上持利刃搏擊,才會覺得生活重新生動明亮起來了。
盡管劉老道很不願意這樣想但漸漸已經知道了一個事實那就是……
心哥兒好像不是什麼正常人呀。
這樣的心理令他覺得不大開心。但知道李雲心是一個見了人的臉色就知道人想法的家夥,因而不想在這種時候令他擔憂。
就在走出門的時候尋一件有新鮮事來聽,也好分散自己注意力。
“今早那個李先生過來於府的少爺於濛本想來看你,也攔不住。可正在往這邊走的時候於家四房出了事——這下子倒好,他得代於老爺到場,也就真來不了。”
“想了想倒是許久沒見了,那一次也沒謝他的救命之恩。”劉老道在早晨的暖陽裏邊走邊,走了一會兒就覺得身上漸漸熱起來,“倒是出得湊巧——”
但話被李雲心打斷:“四房出了什麼事。”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是不是那個叫汪明德的死了。”
劉老道很奇怪心哥兒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但總歸能岔開話題。想了想:“名字不清楚,倒是個姓汪的——娶了四房的一個庶出。一直過得不得意。”
“我也沒和他打過什麼交代,就遠遠見過一麵。那一次是我去四房府上作幅畫,遠遠見他也來府上辦事。一個管事的引他,連口水都沒給喝。這也是不得誌,唉。”
“這次是弄出來什麼藥,聽開山修路用得上。本要今早見於其,結果早晨就自盡了。”劉老道皺眉,“要我可能是好不容易覺得有了出出人頭地的機會,結果那四房的老爺子要奪他的方子。多年鬱鬱不得誌心思窄,心一橫尋短見鬧出件大事。唉,也可憐他那媳婦兒……”
劉老道絮絮叨叨地,沒留意李雲心的眼神。
李雲心的臉色冷靜下來,眼神也變得清澈。
果然……
他隨手留的一顆暗雷被觸了。
這暗雷實則與什麼月昀子淩空子螭吻睚眥洞庭君都無關,和他即將要在渭城裏做的事情也無關。
就隻是因為覺得那清量子怪,他背後的組織怪,而這個世界……就他已知的有限的曆史來看更怪。
所以隨手尋了個不成器的人,丟給他一顆雷。
如今炸開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偶然生出來的……那個荒誕的心思……
是真的。
劉老道轉臉看見他的臉色,愣了愣,刹住話頭:“心哥兒,怎的了?”
“沒事。”李雲心眯了眯眼睛,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
於府的人都已經知道他和劉老道不愛人打攪,因此原來派來的丫鬟仆悉數遣散了。如今兩個人行走在鬧市街頭要去城門口同今日建橋的人彙合——街上沒什麼出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