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決然這話的時候口氣裏全沒了那股江湖味,這令兩個修士略感詫異——這個人……似乎並非完完全全的草莽之輩呀。
不過他們在意的並不是這個細節,而是應決然話裏的“李雲心道長”。
等他終於將他知道的完了,至遊子與子穀子對視一眼,微微皺眉。
“你當日在喬家院中見到那李雲心,因而留心過他。”至遊子一邊想著應決然的話,一邊慢慢地、細細地問他,“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裏多方打探過。原以為是一個不出世的高手,隨後才知道……乃是修士。正因為你留心過他、打探過他的情況,因而曉得他那個人話很怪——怎麼個怪法兒?”
應決然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今夜的第二個錯誤。
這兩個修士與那李雲心……不是一路人。
但對於世俗中人來犯這種錯似乎並不能責怪他們——就好比市井間的那些百姓們都認為京城當中的大官兒們官官相護、一團和氣,齊心協力地在輔佐皇帝一樣。
有見識的人自然曉得事實並非如此——官場有傾軋,皇帝也並非至高無上。然而在玄門、仙人這個問題上,最有見識的世俗人也並不比那些無知的百姓看待京華的官員們的觀點高明多少。
……何況是他。
但至遊子此刻的眼神中滿是嚴肅沉重的好奇,他不得不答話。
應決然深吸一口氣:“這個怪……就是他話很有特點……最喜歡的的幾個怪詞兒、罵人的話——據他很喜歡罵人,脾氣不大好——都是別人未聽過的。比如什麼智障、腦殘、精神病之類的詞兒……嗯……”
“你還前些你的一位朋友又見到了李雲心。然後這幾你也再見過他——無論你那位朋友還是你,都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李雲心和之前有什麼出入。這是不是意味著——”至遊子的身子微微前傾,盯著應決然,“如今的這個李雲心,和你當初在喬家院子裏見到的李雲心,仍是一個人?因為他話的方式、這底下找不出第二個了?”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這事兒沒什麼想不清楚的。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不曉得回答他之後對方會作何反應。
應決然的腦筋飛速轉動,終於……還是沒想到什麼好辦法。
因而隻能暗中提了氣,準備隨後奪路而轉進,沉聲道:“是。應當是一個人的。”
至遊子立時直起身子轉向子穀子:“恩師那邊出岔子了。李雲心沒有死。事情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那時候淩空仙子有消息那李雲心是個丹青道士,能作出寶卷的。這種人如今是神龍教主——這神龍教沒有恩師想得那麼簡單了。”子穀子也皺起眉,“螭吻、睚眥,洞庭君……這些事情可能都和我們想的不一樣。這個消息是——”
兩個修士對視了一眼。下一刻卻忽然在臉上同時浮現出笑意:“——奇功呀!”
一點都沒有緊張——一丁點兒都沒有。
他們認為自己有這樣子的資本——一位真境修士坐鎮、三十六位意境、虛境修士雲集渭城。如此華麗陣容,三月之內便可推平渭河府——即便事情出了岔子,也意味著這將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而非危機。
“白見的那個年輕人就是李雲心。丹青道士。唔……似乎聽前輩修士們並不擅長爭鬥……”
“不可。正因是丹青道士。”
“此話怎講?”
“我等擅長狹路相逢,而那丹青道士擅長謀定而動——李雲心必有準備,不可大意。丹青道士也是修士,謹慎些沒錯。”
“唉。話是如此。但丹青道士……又沒什麼傳承,想來也高明不到哪裏去了。隻可惜我們沒什麼趁手的寶貝。倘若有——”
“確是如此。倘若有什麼寶貝,唉,我們二人將那李雲心擒了,更是奇功呀!”
兩人的語速極快,眨眼之間便了這許多話,將應決然和孟噩晾在一邊。這兩個江湖高手在黑暗的巷中對視一眼,隻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上。
雖然聽不懂,但曉得對方是在修行界的辛秘……被他們兩個聽了去,怎麼還會放他們走?!
到最後至遊子歎息一聲:“到這寶貝。唉。前年帝聖誕,我去了一趟崆雲派——你可還記得那崆雲三子中的紅霞道人?意境修為,道法著實平平。然而袖中藏一柄如意,一祭出來寶光璀璨,陰鬼無不辟讓。我便問了一問,你道如何——”
“那如意,隻要是他們崆雲派掌門親傳弟子,便有的。真是羨煞我也。”
子穀子也陪他歎息一聲,但又搖頭:“兄長不必眼紅他們了。且這次這龍子睚眥——龍子呀。一旦斬殺了,龍角龍鱗龍筋龍魂,都是寶貝。恩師是個大度大方的人,我們少不了得些好處。再那李雲心……嘖嘖,那時候捉住了、令他為我們作幾幅畫卷,師尊大抵也不會什麼——”
“正是的。但明日再這些吧。”至遊子止住話頭,瞥了一眼應決然與孟噩,忽然想起了什麼。
或許是因為剛剛得了一件奇功心情大好,便問出來了:“聽你方才言語,似乎和於府、那個什麼鷹王堡有仇怨。可如今為什麼又要跑來渭城招惹神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