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人皆有心魔,隻是會不會被覺察。如今你這心魔……也總比別的好,是不是?”
“唉。”李雲心歎了口氣。然後笑起來,“你精進了不少。”
但劉老道沒有陪著他笑,隻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心哥兒,你眼下這樣子可不大好。要麼……渭城的事情可以暫緩。我們再從長計議。”
李雲心盯著木盤中的紅薯片看了一會兒。終於伸手撚了一片、放在口中慢慢嚼。
“不必了。”他閉上眼睛、靠在藤椅背上低聲道,“我知道我的問題在哪裏。事情在心中藏得久了人會變得脆弱。我就是把自己藏得太久了。”
“快些吧——快些吧——”
“快些做完這些事——我受夠了躲躲藏藏的日子了。你知道吧,心累。”
他靠著椅背搖了搖。然後伸手指指木盤:“這個給我帶一點兒。”
“好。”
又隔了一會兒,聽見雞鳴聲了。
“但你這位是做得準的呀。”李雲心睜開眼睛歪頭看劉老道,“你可以跟我走跟我去很多地方。而且你修了水雲勁、益壽延年。但是那一位大概要慢慢老死了……真不是一個好結果。”
劉老道張了張嘴,沒話。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胡須。原本是花白了。然而現在重變得烏黑、根根通透。他看起來倒不像是六十歲的人,倒像是五十歲。
“而且這麼久,你已覺得我死掉了,也沒傳她水雲勁。”
“隻是……規矩。”劉老道沉聲道,“心哥兒傳我的是心正法。心正法,傳承不能名不正、言不順。”
李雲心撇撇嘴:“一家人。用不著這種話。明日走之前你抄錄了留給她,她也能自保。”
“……好。”
李雲心繼續在這藤椅上、閉目養神似地靠了一會兒。又摸摸自己的扇子。
手中便多了一道紫色的符籙。
他隨手拋給劉老道:“這東西是我殺了那從雲子,從他身上搜刮來的。帶在身上煩——總想起那個老東西。你也送給她吧。”
劉老道心翼翼地捧著這符籙看了一眼,抬起頭:“啊……心哥兒,這種寶貝……”
“狗屁的寶貝。”李雲心撇嘴,“用一次就沒了的東西。你留著吧。”
劉老道欲言又止,但還是將符籙收了:“……好。”
然而剛剛將這符籙收入袖中,李雲心卻又在扇子上抹了一下,又拋給他一個東西。
劉老道忙接了。一看,是一隻羊脂白玉的瓶兒。
“據可以益壽延年、生肌活血——上清丹鼎派煉出來的玩意兒。我又用不著這東西,你也叫她收著吧。”
這次劉老道終於站起身,歎氣:“心哥兒……老道我隻是陪你了話而已。你自己一樣看得通透的。”
李雲心閉了眼不話。
劉老道看他一會兒,歎口氣:“好好好。但我再不收了。”
“想收也沒了。”
劉老道便笑起來。想了想,終究是出了口:“今夜見你這麼煩惱,老道我倒是……倒是……覺著更開心了。”
見李雲心也不回他的話。便搖搖頭:“我且給她送過去。”
李雲心抬起一隻手擺了擺,劉老道就輕輕地開了門、又輕輕地關上了。
雞又鳴三聲——似乎是時葵子在院中養的雞。這聲音引逗了不知何處的野雞、又或者居住在荒野當中的某家人家裏的公雞……隱隱約約地。鳴叫聲便此起彼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