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趙大人又盯著書頁看了一會兒,才微微皺眉掃一眼這幅畫。
然後轉頭一邊繼續看書,一邊用一隻手將這畫拿了,抖一抖、咳一聲,擱在自己臉前。
如此細細瞧了一會兒,才道:“怎麼是珍卷?這樣的珍卷?”
“卑職親眼見他作出來的。是那李雲心作出來的。”尹平誌趕忙道,“作出這畫之後,那李雲心就到了河邊……”
“……卑職盯了他三。怕漏了,還帶了一個有些見識的畫師……”
“……那畫師是珍卷,想不會錯的。卑職便……來獻給大人。”
他以急切卻又有條理的話了整件事——包括自己殺了那乞丐的事。
知府靜靜地聽了、沉思一會之後,放下手中書卷。然後在昏暗的燭光中盯著他:“你這個人,倒是有膽識。但此時我自身難保,你找我謀什麼前程?”
話至止,尹平誌便單膝拜了下去,道:“人雖是個吏,但好在結交的人多些,也不算見識短。因而人清楚,大人是趙家人——大人是北地趙家人。”
“都這下是子的。但也有人,這下是趙家的。人不清楚太多內情,但隻知道本朝自立朝以來,進了太虛閣的三十四位曆代賢臣中,有二十六位是姓趙的。”
“知道這些,人便知道大人絕對不會失勢——哪怕暫時要避了風頭、貶謫、去官,也終有起複的一。人今年四十三歲,是吏員出身,不識字。在柳河府做了捕頭,已是做到了頭,再無存進可能。因此人知道,想要再有作為,就必須要兵走偏鋒——大人您,便是人的偏鋒。”
這話完,他深深拜下去。
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那趙大人:“自以為……這番話得一聲驚雷、可令我覺得你這人新奇有趣,不同尋常?”
“蠢。若不是看在你這畫的份兒上,但憑‘這下是趙家人的下’這幾個字,我就當場誅殺了你。”
“我北地趙氏,世受皇恩——”他遙遙向北拱了拱手,厲聲道,“這下,便是陛下的下,何來第二種法?”
又略緩和了語氣:“你以後在我麵前再這話,我定不饒你。”
尹平誌微微一愣,隨後深吸一口氣,顫聲道:“謝大人!尹平誌,願為大人差遣!”
但知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又道:“我知道你這人。往日李耀嗣來我府裏議事,都對你讚許有加,誇你做事沉穩老練。但今日……你這些話,又得如此唐突——是為何?這可不像是個一府捕頭,倒像是那些輕狂兒了。”
尹平誌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趙大人,低聲道:“好教大人知曉,卑職這些,也是……”
“也是……”
他又深吸幾口氣,平複了情緒,才繼續:“卑職這幾也是……心如刀絞啊。卑職本有個侄女,一向是最疼愛的。那侄女……之前同李雲心交好。卑職此前同那人打過交道……”
這些事的時候,尹平誌便得更詳細。
屋外無風,屋子裏的燭火直直地升上去,沒有一絲顫動。
知府聽他李雲心的時候,表情也極沉穩。
直到他完了,這知府才皺眉道:“你是,這李雲心在公堂上,當著兩個修士的麵,擊殺了李耀嗣。”
“是。那時候卑職並不知道他和琅琊洞有牽連,隻以為是個野道士,有些手段。但如今一想……那事,必然是他做的了。隻是那兩個修士道行太淺,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