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遁去之時的狂風吹得院裏的竹葉嘩嘩作響,好一會才平息下來。也就是過了這麼一會兒之後,靠坐在牆壁上的李雲心才慢慢地發出一聲呻吟——“你麻痹……”
先輕輕地動動自己的手臂、腿腳,確認四肢沒有骨折。再慢慢呼氣吸氣、深深地呼氣吸氣,確認肋骨沒有骨折不會戳到肺。然後閉上眼睛仔細感覺了一陣子,才慢慢從地上站起身。
他嗎的神經病……
妖魔就他嗎是妖魔……
剛才那一下子,隨便什麼人——隨便什麼世俗人,哪怕是一個真正的實力就和自己表現出來的相當的人——都已經被拍死在牆上了。
所幸他是化境。
畫師當中的化境,和道士、劍士的化境是有區別的。三者的共同之處,就是神魂都已經足夠強,對於本門的了解足夠深,可以將重心轉移到摒棄七情六欲、而非神魂的修煉上了。
自化境開始,修士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渡劫。因為在這個境界之上的很多玄功,非“心思明澈”之輩無法修習。化境是一道分水嶺,無數修士止步於此。隻因為各種****未能摒除,修習更高深功法的時候,就容易走火入魔。
道士和劍士修至化境,就已經具有了莫大的神通和威能。駕鶴飛、禦劍遠遁,都是化境修士的標誌——可以擺脫大地的束縛了。再有那種種與人、與妖魔爭鬥的手段,也都是威力不容覷。
這時候的修士,若準備得當、又無旁人幹擾、借了時地利,一人滅一城也非難事。
但畫師——當然是指從前的畫師、丹青道士——修至化境,卻無法同道士與劍士相比。兩者狹路相逢、突然爭鬥起來,五個畫師也未必敵得過一位道士,或者劍士。雖真境、玄境或許會有不同……但那些事,李雲心也無從知曉了。
可即便如此,修道之人淬煉神魂,也淬煉身體。李雲心發揮不出化境的實力,卻有著化境的本錢——遠比常人、甚至尋常修士強橫的體質。
因而這一下,才沒要了他的命。
那九公子,也僅僅是因為氣惱,隨手一揮。
倘若不是李雲心而換做旁人——前一刻還收了他的薄甲,這一刻就已經被他擊死了。
他站起來,又走了幾步,才慢慢走到石桌邊坐定了,盯著還在昏睡的劉老道看。
但其實並不是看他,而是在整理頭腦中的思緒。
通明玉簡沒了。
好吧,總有辦法拿回來。這並非當務之急。
九公子知道自己在哪兒了。當然可以跑。但他絲毫不懷疑九公子給自己的皮甲,和白雲心給自己的那柄劍一樣……他跑不掉。
得和他相處。
問題接觸的時間實在太短。哪怕今晚他已經使出渾身解數,還是在最後一刻惹惱了他,差被殺死。
問題在哪裏?
明明那個神經病自己住在附近、又要他猜,是如何找到這裏的。
得了解他。得先試著了解他。
必須要對他了如指掌……
這個神經病。
李雲心盯著老道這麼看了一會兒,眉毛忽然一挑。
他想到一件事。
……
……
劉老道醒來的時候,已大亮了。
醉了酒竟然一覺睡到亮,大概是因為那木南春確是好酒。隻是身上有兒酸痛,像是摔的。
窗戶半開著,院裏起了淡淡的霧。混著水汽的清晨空氣夾雜草木香吸進肺裏,劉老道便覺通體舒泰。然而等這股子舒服勁兒過去、他頭腦更清醒了些……
老道就一下子苦了臉。
他想起自己昨還誇下海口絕不離開這兒……
媽呀,呸!喝酒誤事!沒想好的事兒,就那麼出去了!
想到這裏他就躺不了。一把掀開了薄被,抹把臉,拿手指梳攏梳攏頭發,就愁眉苦臉地往李雲心住的正房趕。
一進門,正看見心哥兒在吃他的“三明治”。就是用兩片煎好的饅頭,夾著菜葉、醬肉、雞蛋,用手拿了吃。
之前老道好奇,問這個吃法,這個名字,有什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