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在不停地淡下去,好像誰用墨汁在天幕上塗了一層黑色。墨汁一定抹得太多了,似乎就像一滴一滴的水要從天幕上落下來一樣。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廚房裏便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原本應該很清閑的衛玠,卻比樂薰薇還忙。
“衛玠,把青椒遞給我。”
“衛玠,給我找一下盤子。”
“衛玠,把這個放在餐桌上。”
“衛玠,幫我把蔥剝一下。”
“衛玠,你幹嘛站在我身後?離我遠點,別礙事。”
“衛玠,你離那麼遠幹嘛?你過來呀,快過來搭把手啊!”
“衛玠,這是糖,不是鹽。”
“啊!衛玠,油怎麼著火了啊?”
“衛玠,你快來救火啊……”
衛玠斜靠在門外,救火這事兒他是真心的不會做,平時喜怒無色地麵色閃過一絲無奈,隻好端起手邊的一盆水倒進了菜鍋裏,結果,油花四濺,火燃燒的更大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樂薰薇怒吼的聲音:“衛玠,看你幹得好事……”
“我本來就不會做。”衛玠無辜地說。
樂薰薇把鍋蓋丟在了平底鍋上麵,熊熊的火焰也熄滅了。
樂薰薇長籲了一口氣,廚房也逃過了一場災難……
菜終於做好了,飯菜擺在餐桌上,有蜜瓜燉火腿、荷香粉蒸飯、菱粉羹、冬筍肉片、香橙蒸蛋、素炒香菇、荷葉湯。
用“濃而不膩”、“味濃香醇”、“鹽足油重”等詞語,倒是可以來形容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衛玠無力的倒在了沙發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樂薰薇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著:“做飯的是我,你怎麼比我還辛苦?”
衛玠坐了起來,無奈地說:“你覺得呢?這就是你所說的要自己做飯?我看你以後還是不要再做飯了。”
衛玠今天算是發現了,在廚藝這方麵他是很有潛力,以前怎麼就沒感覺到他自己的廚藝這麼精湛啊?
樂薰薇微微一笑,如盛開的天山雪蓮,明媚,璀璨,胸前的水仙項鏈與純白色的裙子相得益彰,在燈光下折射著點點光芒。
衛玠看著樂薰薇眼眸微凝了一下,走到餐桌坐了下來,優雅地夾起一塊冬筍,“比想象中要好。”
樂薰薇得意的笑了笑,“那當然,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總要學會照顧自己嘛。”
衛玠隨口問了一句:“這麼多年你是一個人?你父親呢?”
樂薰薇瞳孔猛的的一縮,眼睛也黯淡了下來,夾菜的手停頓了幾秒,之後又恢複如常,一如從前的輕鬆自然,“我原本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家裏的生活雖不富裕,但過的很知足安樂,但自從10歲那年一切都變了,我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大雪漫天飛舞,是那麼的輕柔、潔白,這個世界都成白色的了,爸爸告訴我,這是上天賜予我的生日禮物。”
樂薰薇看著遠方平靜的說著,仿佛一切都是那麼的從容,可是她的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早已陷進了肉裏,她卻絲毫感覺不出疼痛。
“我看著鄰居家的小孩過生日都有生日蛋糕,就在前一天晚上吵著非要買生日蛋糕,爸爸便答應我,生日那天一定會給我買個蛋糕的。弟弟在出生半年之後,就被送到了鄉下老家,所以,我和弟弟一直是分開長大的。那天,弟弟為了給我過生日,特意從鄉下趕了過來。爸爸下了班,去火車站接來弟弟時,正好經過蛋糕店,便領著他一起去買蛋糕。那天我特別的開心,媽媽做好飯陪我在門口等爸爸和弟弟。”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過了好久好久,還是不見爸爸和弟弟的身影,我和媽媽從黃昏等到了日落,從日落等到了黑夜,始終不見爸爸和弟弟。我和媽媽出去找,等我和媽媽找到的時候,便是一具冰涼的屍體倒在了血泊裏,爸爸的懷裏還抱著買給我的生日蛋糕和生日禮物。那個時候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沒了,弟弟也失蹤了,漫天漫地的雪,整個世界都是涼意颼颼。”
一滴無聲的淚滴落在了碗裏,在過分安靜地房間裏,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樂薰薇抬起頭,試圖讓眼淚流進眼眶。哽咽的聲音輕緩而出:“自從把爸爸的葬禮安排好以後,媽媽就不跟我說一句話,見了麵連看我一眼都不看,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兩年。就在那一天,媽媽給我說了兩年中的第一句話‘你走吧,’我問媽媽‘為什麼?’,媽媽流著淚告訴我‘因為你是一個不幸的人’,之後,我的童年便是在收養所度過的。”
樂薰薇看著頭上的燈,眼前仿佛還會出現12歲的那一天,依然這麼清晰,連她的媽媽都要拋棄自己,自己當時是多麼的無助,一個人瑟瑟發抖的坐在冰冷的大街上,看著那些被父母疼惜的孩子,如果不是院長阿姨,恐怕自己早就凍死在大街上了。
樂薰薇的情緒平靜了下來,聲音平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也許,媽媽說的對,我就是一個不幸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爸也不會出車禍,一切都不會發生。多麼可悲,如今我的生日居然成了我父親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