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的?把你聽到的都說一遍。”
“聽說玲姨把毒藥摻雜在果盤裏,和……老沈總同歸於盡了。”
我頹然地鬆開手,一下子癱到了地板上。
玲姨呀玲姨,我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那綻放在你手中的一個個果盤,便是你選擇謝幕的道具。你這一生睿智而豁達,可最終,也沒能躲過一個情字。為情所困,為情愧疚,為情贖罪,為情,魂歸離恨天……。這麼淒苦而又冷清的一生,你真的不會怨?不會恨嗎?
驀地,我突然想起了沈奕可那破天荒的眼淚。那淚水,溫熱,滾燙,帶著憤恨,也有難以掩蓋的留戀和愧意。原來,他昨晚就已經知道玲姨和沈元一的事情了。隻是,不願意告訴我而已。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讓我和他一起直麵痛苦。在他的心裏,我或許是一處柔美的風景,是茫茫濁世之中的一股清流,是美人,是寵物……。
他想要為我撐起一片綠蔭,想要竭盡全力地保護我,但唯獨,不願意把我當成一棵和他並肩抵禦風雨的參天大樹。
隻是,古宅的形勢詭譎莫測,我要是再縮在他的懷裏當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估計這會兒早已經成為幾把白骨了。
沈元一和玲姨的雙雙去世,本就把古宅轟炸的搖搖欲墜了,但隨之,另一個重磅消息,卻又雪上加霜般給古宅蒙上了一層陰影:那位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沈奕紗,居然在奕紗館割腕自殺了。
細細想來,沈奕紗之死,卻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必然趨勢,沈元一死了,吳雅心也死了,一直依靠著父母而不可一世的她,自然找不到生存下去的信念和支點了。再則,以沈奕可的行事作風,她即便是不死,也會被他囚禁一輩子的。
他們去世後,之綠要幫著千姑姑料理他們的喪事,索性把小豬豬暫時送到了我的閣樓。
當我喜不自禁地把小豬豬抱在懷裏的那一刹那,總覺得是冥冥之中的玲姨憐我思子心切,借著自己的死亡又成全了我一次。她一直都是這樣,不喜言談,卻有一顆善解人意而又玲瓏剔透的心。
我其實很想帶著小豬豬去送她最後一程,但念及自己的尷尬身份,終究還是作罷。
一連一個禮拜,我都沒有看到沈奕可,據大香說,他每天晚上都獨自住在古風堂,不見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說話。
命運的安排何其諷刺,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卻又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至親骨肉。那種既不能痛快恨,又不能酣暢愛的糾結和痛苦,是足夠讓他自我封閉一段時間了。
玲姨他們的喪事過後,我正在如坐針氈地擔心之綠抱走孩子,沈奕可又下了一道通知。有我全權負責照顧小豬豬的飲食起居,任何人不得再出麵幹涉或者抱走孩子。至此,我苦苦祈求了四年多的骨肉團圓,終於得以實現了。洛英泉下有知,一定會為我喜極而泣的。
很快,千湖和沈氏多年的聯盟關係也正式決裂了。因為身居閣樓,我根本沒辦法察覺到外麵的局勢動蕩,隻是根據大香陸陸續續帶回來的消息分析,古宅也將隨著兩大集團的決裂而麵臨著四分五裂的局麵了。
首先,原幽幽閣的大多數傭人都被驅趕到了古風堂了。因為大香大丫是沈奕可欽點給我的貼身傭人,則免除了被驅逐的命運。其次,就是突然湧進來大批的陌生保鏢。把我居住的閣樓,密不透風地圍困了起來。
很顯然,那位素未謀麵的千總想用我們母子為籌碼,借此來牽製沈奕可的言行舉止。這固然讓我恐慌,但相比之下,大丫帶過來的消息則更加讓我憂慮。據她說,已經被貶為傭人的劉小月也不知給千姑姑貢獻了一條什麼樣的錦囊妙計?直接讓她從園藝工人晉級為千幽的貼身小跟班了,據說受寵的情況,根本不亞於一直就兢兢業業的李梅。
憑我的直覺,劉小月的這次鹹魚翻身,一定和懲治我脫不了關係的。我倒是不怕她的那些明槍暗箭,我隻是害怕,他們會拿我的小豬豬做文章。
那段時間,不知是不是受氛圍的影響?我常常做噩夢,且還是同樣的噩夢。
夢中的女子,總是站在距我兩米之遠的一塊巨石上,一陣風起,長及腰間的長發漫天飄灑,猶如撐開了一把黑色的蘑菇傘,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讓我莫名的恐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