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半的小家夥走路還不太穩,但他仍然固執地邁著肉嘟嘟的小腿,跌跌撞撞地向前麵走來。
那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別人,眼裏,心裏,隻有那個伸著胳膊,搖搖晃晃向我走來的小小人兒。
那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我魔怔了一樣伸出雙手,正準備衝過去擁抱孩子,卻聽到主桌旁傳來了千幽夫人的聲音:“寶貝,來,到媽媽這兒來。”
我頓時愣住了,跟被人強行拖進了連呼吸都能凍僵的南極地帶一樣。那是怎樣的一種徹骨寒涼,痛徹心扉呀!
我以為,在痛苦的煎熬中九死一生的我,應該可以坦然地接受代人生子的現實了。可真正麵臨那一聲猝不及防的“媽媽”時,我還是疼的渾身都哆嗦起來。那種痛,就跟被人不由分說地挖走了心肝脾肺,而自己卻隻能強撐著不能讓臉上的笑容轟然倒塌一樣。
雖然千幽夫人的臉上笑意盈盈,慈愛一片,可小豬豬卻絲毫不領情,“咯咯”一笑,轉身跑到了沈奕紗的麵前,好奇地拿起了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迷你小手機,饒有興趣地在手中擺弄著。
與他而言,這的確就算是稀罕玩意了。幽幽閣屏蔽了網絡信號,沒收了所有人的通話設備。所以,見過各種金銀珍寶的他卻獨獨沒見過這個稀疏平常的小小手機。
沈奕紗見他生的可愛,也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故意板著臉說:“放下,不經我的同意,誰允許你碰我的東西了?”
小家夥絲毫不懼,不管沈奕紗怎麼吹胡子瞪眼,就是抱著手機不撒手。
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沈元一離席走到孩子的身邊,取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翠玉煙鬥說:“鎮江,來,你看爺爺的這個好不好玩?”
小家夥看著那綠瑩瑩的翠玉煙鬥,眼珠子咕嚕嚕地轉動了幾下,突然接過那煙鬥遞給了沈奕紗,奶聲奶氣地說:“用這個……交換。”
看著他那可愛的模樣,眾人皆是一陣爆笑。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火藥場麵,也因為這個小精靈的到來得以緩解了一些。
沈老爺子一把抱住孩子,滿臉的笑紋就跟層層怒放的花瓣似的。“瞧,我的寶貝孫子多聰明呀,小小年紀,就懂得變相思維了。哈哈……。”
千家嫂子,碧朱,也都紛紛恭維著什麼基因強大,天資聰穎之類的場麵話。
正是調皮好動的年紀,小豬豬自然不甘心被一個人長期地摟抱在懷裏。他掙開沈元一,時而跑到長桌的左邊,時而又跑到長桌的右邊,時而還踮著腳尖,試圖去觸碰三層蛋糕上麵的那個銀色卡片。
我坐在長桌的最邊上,小心翼翼卻又貪婪狂熱地看著孩子的一舉一動。如果不是到考慮太多的得失存亡,我真想不管不顧地衝上去,瘋狂地抱起他,瘋狂地吻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正在苦苦隱忍,卻突然聽到千姑姑說:“之綠,何西也算是長孫的半個母親,你把孩子帶過去,給她抱一下吧。”
我怔了一下,一直被我苦苦壓抑的酸楚就跟解禁了似的的,“嗖”的一下就衝上了鼻孔。可正當我渾身顫抖著準備對千姑姑感恩戴德的時候,沈奕可突然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這一眼,不冷不熱卻又意味深長,猶如茫茫原野中的一束強光,瞬間就把我那些被興奮衝擊的七零八散的理智重新又凝聚在了一起。
此刻向我施舍恩惠的,可是老奸巨猾,且又對我恨之入骨的千姑姑呀,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不懷好意的黃鼠狼。
思緒紛亂間,之綠已經把孩子送到了我的麵前。小家夥似乎不記得我了,歪著腦袋看了我一會,一轉身就準備跑掉。
劉小月一把摟住了他,看著我說:“何西,你不要抱抱他嗎?”
我盯著孩子不情不願的小臉,微微一笑說:“多謝姑姑的好意了,可長孫身份高貴,我就……不必抱了吧。”
劉小月無奈,隻得鬆開手,任由孩子撒著歡兒地跑開了。
劉小月自然看不到我風平浪靜的表皮下麵,那顆波濤洶湧的心。蹙眉瞪了我一眼,悄聲說:“何西,你真傻,姑姑難得對你大方一次,卻被你白白浪費了。”
電光石火之間,我突然明白了她們要我再次參加宴會的目的了。哪怕是我足不出戶地隱匿在閣樓裏已經快變成了一個活死人,但她們仍然沒有放棄折磨我,讓我痛不欲生,讓我不得好死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