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2 / 2)

眼看著查找凶手的事又陷入了僵局,可肖美人流產那天,他卻突然看到了安醫生,雖然嗓音已經完全不同,但那怪異的腳踝,卻讓他對這個儒雅斯文的醫生第一次產生了懷疑。直覺告訴他,從這人身上做文章,一定可以打開缺口。可是,該怎麼接近這個素來就沒有任何交集的安醫生呢?很顯然,除了阿布,誰也不能扒開他的皮囊,確定他就是伏擊自己的主謀或幫凶。

可是,沈奕可卻舍不得再利用阿布了。那段時間,雞尾酒加上最昂貴的續命藥,都不能阻止阿布漸漸萎靡下去了。連一直負責阿布身體的那位美國醫生,都無奈地要他做好最壞打算的心理準備了。

那位美國醫生緩緩地用英文給他說了一番話:“大少,血統再高貴的了巨型大丹犬,一般壽命也隻有七到八年,而身負重傷的阿布,我當時以為最多也活不過兩年。可是,在你鍥而不舍的努力之下,阿布已經創造奇跡,苦苦支撐六年了。大少,他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還是放它早日進入輪回吧。”

沈奕可很少掉眼淚,可那一天,他回到公正小區後,卻抱著眼神越發渾濁的阿布無聲地流下了眼淚,他真的接受不了,這個毫無條件信任他,愛護他,對他不離不棄,把他視作全部世界的阿布,也要拋下他獨自離開了。

阿布任由他抱著他,任由他用滴滴眼淚把自己漸愈稀落的毛發悉數打濕。那一刻,在阿布的眼睛裏,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每到夜深人靜便縮在角落裏的,瞪著血紅的眼睛,既悲傷又絕望的小男孩。

等他稍稍平靜下來後,阿布便掙開他,去角落裏又叼出了那條沾染了血漬的牛仔褲布條。然後瞪著他,“汪汪”的吠叫了幾聲。

作為這麼多年的摯友,沈奕可豈能不明白它的意思?它是要他趁著自己還沒有徹底閉眼的時候,帶它去確認凶手。它是想用自己苟延殘存的半條命,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它是在牽掛他,它是在為他擔憂。

沈奕可摸了摸他的腦袋,哽咽著說:“阿布,算了,你的……身體都這樣了。我不忍心,我……實在不想你太勞累了。”

阿布突然掙開他,跳上沙發,憤怒地衝著他“汪汪”吠叫。

阿布雖然凶悍,但對著他從來都是一副小綿羊似的溫順模樣。像這種失控似的勃然大怒,還真是絕無僅有第一次。

沈奕可知道,它是在怪他,怪他不願意成全它。

沈奕可走近它,抱住它的脖子,說:“阿布,你想……替我確認真凶,是嗎?”

阿布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嗚咽著點了點頭。

沈奕可又說:“如果我不答應,你就會死不瞑目對嗎?”

阿布身子愉悅地震動了一下,似乎在為主人和自己的心意相通歡呼雀躍。

沈奕可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好吧,阿布,我成全你。你放心,我會親自送你上路的。”

為了安排阿布進入古宅,順利地接觸到安醫生,沈奕可決定趁幽幽閣歡慶兩位美人懷有身孕的家宴上,把阿布偷偷地送進古宅。

進古宅之前,為了催發它身體裏麵的最後潛能,阿夫和王小波一下子給阿布灌了兩杯添加了續命藥的雞尾酒。然後,有喬姨引領著,從古宅的後門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幽幽閣。

在看到安醫生的那一刹那,阿布雙眼陡然瞪圓,猛然甩開喬姨的鉗製,越過回廊,向著安醫生就凶猛無比地撲了上去。

沈奕可大為震驚,沒想到自己苦苦尋覓了很久的真凶,竟還真是安醫生這個斯文敗類?沒想到自己在外麵都快把鳳凰城翻個遍了,凶手卻躲在了自家的後院裏逍遙自在。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但終究還是憑借著過人的隱忍功力,把那些波濤起伏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壓製了下去。

可一波震驚還沒有消散,另一波衝擊又洶湧著襲來了,阿布居然鬆開安醫生,又轉而攻向了旁邊渾身如篩糠一樣的沈家主母吳雅心。以阿布超乎尋常的銳敏性和警覺性,斷沒有搞錯的可能。很顯然,吳雅心便是策劃那些伏擊案的主謀,而安醫生,則是那位被咬斷了腳踝的公鴉嗓子。

眼看著那群保鏢圍攏上來,就要將氣數已盡的阿布亂棍打死了,沈奕可立刻衝了過去,從容不迫地舉起早已經在手心裏攥出汗水的匕首,沉重卻又毫不遲疑地刺進了阿布的胸口,一刀正中心髒,親手把它送上了輪回之道。

阿布戀戀不舍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知道,當阿布溫熱的身軀在他的懷裏慢慢的冰冷,僵硬之時,他是多麼的崩潰,絕望。沒有人知道,親手結束自己像親人一樣的摯友時,那種感覺是多麼的徹骨冰涼,萬箭穿心。沒有人知道,在他那副鎮定自若的外表之下,包裹了怎樣一個欲哭無淚,惶恐無助的可憐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