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才覺得不對勁,腹痛難忍,當即口吐黑沫,一頭栽下溪中,眼睛翻白,已然是不活了。從婦人喝下溪水,到倒斃,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世間再猛烈的毒藥,也不過如此吧。
孩子見了,活活地丟了魂,連滾帶爬,大聲呼救,朝村子的方向跑了過去,可他哪裏知道,婦人已經沒了救了,一口溪水,就要了她的命。
孩子喊來了村裏的長者,樣子瞧上去像是村長,他望著婦女的屍身,也不敢向前,怕沾了晦氣,到時候被鬼邪上了身可怎麼辦呢。根據那孩子所述,婦人是喝了這溪水斃命的,可是這個溪水自打自己的祖輩就開始飲用了,據說是從若祗霞山上源流下來的,這氣宗的水質,還會有錯麼?村長躊躇不前,似乎有所隱憂,他拉過孩子,問道:“小歡子,你親眼看到你父母飲用了溪水,爾後倒斃身亡了?”
小歡子兩眼呆滯,空洞無神,魂兒像是丟了似的。他適才目睹生生母親被一汪小小溪水給活活毒死,他年紀尚幼,實在吃不消這樣的打擊。顯然是有些嚇傻了,村長問他,他也不答,隻是癡癡地說著同樣一句話:“水……水……有毒……別喝別喝……”
村長眼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問站在一邊的村民,他一眼望去,呼啦啦,圍了一群人。眼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大聲叫嚷道:“小歡子的爹,那廝去哪裏了?”
旁邊有村民唯唯諾諾道:“歡子他爹去山上拾柴了,說是今兒晌午回來,看來還是等一等,沒有那麼快。”那男人哪裏知道,這一回來,便是妻子身死、幼兒瘋癲的局麵啊。清晨離家的時候,還是其樂融融的局麵,妻子還特意為他備了幹餅,留著路上吃,把水壺裏的水灌得滿滿的。走的時候,妻子送出去好遠,雖說這山上每月都要去上幾趟,但是婦人心裏還是不安心。每天看著他出門,便在心裏祈禱,願他平安回來,可婦人哪裏知道,這一送,便是人鬼殊途了。男人也不相信,這竟是他們最後一麵,往後就是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了。
這半天的時間,就叫一個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分崩離析啊,這簡直是悲慘之極。村民圍觀許久,有人抑製不住,很多人都是於這對母子相熟的,平時婦人待人甚好,哪裏想到她就這樣……已為人母的婦人們再難自抑,紛紛背過身去,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痕,少數人還是抽泣起來,真可憐的孩兒從此就沒了母親了。
村長心裏也是不好過,這事發生在誰家身上都不好,不過他畢竟是一村之長,不能感情用事。他對著旁邊的副手道:“柳先生來了麼?”
“快到了。”副手答曰。
柳先生是村中唯一的醫士,早年學過皮毛的醫理,會斷個診、號個脈啥的,村裏人有啥不舒服的,小病小災的都喜去尋他問藥。柳先生雖說不是藥到病除,但也是治愈了不少鄉鄰,在這小高村積下了名聲,村裏的人很是敬重他。凡有大事,都要請他出麵,征詢他的意見。柳先生是村中的老者了,對村裏的掌故舊聞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他遇事自認要比旁人考慮的周全和細致,村民都聽他的吩咐。
副手這話音剛落地,就有一個拘僂老者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身邊跟著好些人,老人家老態畢現,胡子眉毛全白了,看上去年紀頗大,怕是有百來歲了。但是瞧他的樣子,雖有搖擺,但腳步極穩,一步一個印,倒也矯健,說明他身子骨還算硬朗呢。
村長見到柳先生,如見救星一般,趕忙上前攙扶,一路扶著走到了出事的溪邊,然後畢恭畢敬道:“柳先生,您看看歡子他娘吧,死的太慘了,據說是喝了咱村上的溪水才斃命的,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快看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