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輝多想對兩位長輩說,這不是真的,這是假的。可劉文輝知道,自己就是幹了這檔子蠢到極點事兒,哪有臉說誅心的話。劉文輝忍著疼,依舊默不出聲,就讓娘打死我好啦。
“你看,他二叔,這崽子哪裏有臉說不是自己做的孽,二叔你讓開,讓我打死這個討債的,隻當沒有掉這塊肉。”
說話間,文輝他娘又站起身來,揮起雞毛撣子,就向劉文輝打去。李二叔哪裏敢讓出身來,還是護著劉文輝,擋住了文輝他娘,劉文輝身子雖然經自己調理好了不少,還是經不住盛怒之下的暴打的。
“嫂子,文輝他不說,肯定想有難處,孩子也到了年紀,難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你我都年輕過,當是懂得,你且不要惱火,聽我說兩句。”
文輝他娘,瞅了一眼李二叔,再瞅了瞅劉文輝,臉上已經有被自己剛剛用雞毛撣子拉出來的血痕,有些地方甚至打出了血絲,心有不忍。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哪裏舍得真往死裏打,隻是這般不爭氣,讓自己如何在鄉裏鄉親間自處,如何能挺直腰杆子做人,這冤家,造的是哪門子孽喲。
文輝他娘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時的她也沒了主意,劉文輝在屯子裏是待不下去了,可是他又能往哪裏去呢?
李二叔見文輝他娘冷靜下來,就不再護著劉文輝了,說實話,他對劉文輝這檔子事失望之極。他初來弄全屯安家,見遠親家的兒子身子孱弱,心生憐憫,想起了縣城的女兒,就把劉文輝當成半個兒子,教他一些拳腳功夫和強身健體的手段,目的是讓他強健體魄,逐漸健康起來。後來年深日久,倒也喜歡上了這臭小子。他不是沒有想過,等女兒大學畢業,在縣城安定下來,把他介紹給女兒,然後在縣城給他謀個差事兒,如果兩人能成,做自己的毛腳女婿更好,便是沒有緣分,兩人在縣城也好有個照應。這下子好,這小子闖下這般滔天大禍來,哪裏還能安排他去縣城哦。
李二叔歎了口氣,緩緩道:“文輝,你的確不該做這樣子的缺德事情,你讓你爹媽如何在鄉親麵前抬頭喲。不過既然事情出來,而且你也還年輕,那麼路還沒走絕。你收拾一下,去叔那裏住一夜,明兒一早乘村裏人少,趕緊上去省城的中巴車,弄全屯是容不下你了。你也大了,是該出去闖闖了,但是叔勸你一句,做人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以後這樣荒唐事情少做,想想你爹娘,想想你這個家。”
劉文輝被李二叔這一通話說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第一次覺得愧對二老和李叔。
“嫂子,你看這樣行不行,給個話。”
文輝他娘是有些不舍得,但眼下也是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孩兒這麼大了,是該出去闖闖了,說不定還能闖出個天地來。
“兔崽子,快去收拾東西,跟你李叔那待一夜。記住,去省城給我混出個人樣來,不然別給我回來,回來,我也給你打出家門去。”
劉文輝默默地會自己屋收拾東西,不一夥出來了,扭頭就要走,不是他舍得自己的親娘,而是自己實在也沒臉待下去,與其在這礙眼,還不如讓她眼不見心不煩的好。
“等等。”文輝他娘叫住他,她抽身進裏屋,拿著一個手帕包著的物什,翻開皺皺巴巴的手帕,原來是一遝鈔票,點了1000塊錢,塞給劉文輝。劉文輝抬眼,看見老娘深情地望著自己,眼裏不再有怒火,而是滿滿的期待和戀戀不舍的神情,劉文輝再也抑製不住,撲通一聲跪下了,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眼裏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悔,為什麼自己如此不爭氣;他恨,自己為什麼要讓爹娘丟人;他惱,何時是自己出頭之日?
文輝他娘望著自己兒子走出院門,背過身去,悄悄地抹去眼淚珠子,不知不覺,外麵已經黑了,月光灑進來,月白落在文輝他娘頭上,分明看得清又添了幾根銀絲,文輝他娘確實老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劉文輝就從李二叔家出來了,準備去搭乘去往省城的中巴車。路過村口,那顆歪脖子柳樹下突然躥出個人影來,倒是嚇了劉文輝一跳。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落荒而逃時,踩了劉文輝一腳的崔二狗,崔二狗知劉文輝肯定惱自己,也不敢走進,怕劉文輝撲上來,胖揍自己一頓。
劉文輝當初是恨崔二狗來著,後來也就想通了,不是自己色迷心竅,任憑崔二狗怎麼灌迷藥,也不會著了道。所以也就看淡,劉文輝上前拍拍崔二狗肩膀,沉聲道:“我走了,你多保重吧,再也吃不到你家的西瓜皮幹了,怪可惜的。”
崔二狗不經覺得鼻子一酸,文輝這一走,哪裏還有人陪自己玩耍,想到此處,也不免戚戚然。忽然想到自己是為什麼來的,從兜裏掏出二百塊錢,塞給劉文輝,低聲說道:“我對不住你,這點是我自己的私房錢,啥也別說,我等著你回來或者你等著我去省城尋你,兄弟叫了,是一輩子的。”
劉文輝不經喟歎,這崔二狗平時說不出人話,現在倒是說到人心坎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