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卿僵硬地抬起頭,她並不認識這個青年,或許對方也不認識她,隻是出於禮貌的邀請,
心裏慢慢鬆了一口氣,說:“不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看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歐銘陽的神色在陰霾的天幕下隱隱蒙著淩厲的暗光。如果不是她,或許所有人的命運軌跡都會回到二十多年前,重新改寫。
葬禮過後,vikay趕著去開會,詹維需要弄到一些確切的數據,跟著她一起回了公司。蘇幕念一個人孤零零地從墓園裏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漫無目的地沿著空曠的馬路往前走。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她需要單獨地行走,失去父親的孩子與斷線的風箏一樣,更像蜉蝣般漂流在四處森然的人流裏,再也沒有了什麼依托。她現在隻想找個人說說話,心裏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需要宣泄。
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蘇幕念不知道要去哪,隻讓師傅載著她在市內閑逛。當車子從外環駛進市中心,又從市中心駛到三環外,天色已經朦朧至黑了,她看著從車窗外一晃而過的小區大門,突然間喊了停車。
開車的師傅像是得到了解脫般,擦了擦被暖氣吹出的薄汗,他實在沒有遇到這樣奇怪的顧客。付錢下了車,蘇幕念循著黃色的盲道往前走,她記得這條路。那次她心血來潮地提前下班,一直守在顧氏樓下,直到看見他開車出來,連忙招了一輛計程車遠遠地跟在後麵。
他住在這片小區裏,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可是這就已經滿足了。她喜歡他,是真的喜歡他,即使在濃烈的悲傷下也從未衝淡過一分一毫。曾經的他遠得她隻能在地圖上看見,如今他近在身邊,自己還有什麼理由為自己的怯懦找到借口,她現在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罷了。
顧庭楓剛下班回到公寓,路過客廳的羊絨地毯時突然踢到了一本日記本。大概是馬文才收拾東西的時候落在了地板上,公司為他安排了住處,他便直接把他掃地出門。
彎腰拾起那本陳舊的日記本,粗糙的紙縫裏突然掉出來一張照片,顧庭楓拾起來,視線頓時停在了照片裏的畫麵上。
禮台上的少年像是時光裏最真誠的模樣,幹淨地沒有一點兒瑕疵。他有些吃驚,這分明就是年少時期的自己,就連他都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一張照片。
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日記本上,他好奇地翻開第一頁,枯燥的紙張已經沉澱出了曆史的光暈,那片脆弱的右下角恭敬地寫著一個少女的名字。
……竟然是她。
他仿佛看見時光在她身上退後成十年前的光景,偷看別人日記的可恥行徑讓他緊張得忽視了被掛在玄關處的公文包裏手機的震動。
或許春天真的來了,蘇幕念放下手機的那一刻,灰色的天氣如同此刻的心情一樣下起了大雨。電話他沒有接,短信他也沒有回,自從上次一個人去了學校,他便似乎下定了決心般不再理會自己了。
蘇幕念站在大雨裏一動不動,她沒有力氣挪動腳步離開,如同十年前死守著一個他去了英國的消息呆若木雞又執著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動彈。她在等他回來,等下次與他相遇。等到他終於發現源於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微茫如塵的喜歡。那是她的所有。
直到雨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喧鬧的蒼茫,如同洪水衝垮堤壩一般,她柔軟地倒了下去。
歐銘陽正坐在辦公室裏喝茶,蘇政的葬禮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一名護士匆匆地從急診大廳跑過來,說:“歐醫生,救護車送來了一名在暈倒在大雨裏的患者,高燒四十度,已經陷入重度昏迷。”他隨即跟著護士來到急診室,當目光觸及到蘇幕念那張蒼白涼濕的臉時,再一次慌了。
vikay接到醫院的電話時,詹維正在跟他老師lic通話,他沉沉地看著手上的資料,窗外的夜色與大雨濃密地讓人喘不過氣。蘇氏集團的財政狀況一團糟,巨大的漏洞帶著黑洞般的引力把公司大部分的資金都吸引到神秘的地方,沒人知道這筆資金的走向。簡單來說,蘇氏集團已經是一顆被白蟻蛀空的大樹,空有其表,隻要一陣稍微強勁點的風便會讓它轟然倒塌。
vikay不知道他的想什麼,直接說:“快點跟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