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聞言,神色嚴肅,喃喃道:“時間可以驗證一切。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我懂。”
“那就好。”鬆濤終於再次掀開重紗,從馬車上跳下,看了李鈺一眼,接過李鈺手頭的馬韁,笑道,“這等牽馬拽蹬的粗活兒,怎能是元帥該幹的?如你所說,大戰剛過,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這主心骨去處理,送我到城內便可,這裏的血腥氣,已經沒有多少了。”
李鈺哪裏不明白鬆濤話裏的意思,他終究是個有學問的讀書人,先前之所以對他牽馬執韁這一段路程並不出聲阻止,說白了,主要是千古文人倔強的風骨作祟,雖然答應出山相助李鈺,卻也需要擺擺他的架子,就好比是一種儀式,古有劉玄德三顧茅廬請諸葛,他今時今地,自然需要有一點架子。
李鈺也算半個讀書人,骨子裏也有一點半點的清高,更能理解鬆濤的言行,何況有“得鬆濤者得天下”的箴言,他又是一心禮賢下士,自然不會介意為這大唐四公子牽馬執韁一回。
鬆濤果然不是尋常人,得了麵子,有了架子,有了這上下主從之意,便不再需要李鈺繼續牽馬執韁了。
李鈺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何況現在鄆城雖然剛剛打敗六萬大軍,但憑借他們三四千兵馬,根本沒有對賊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更何況李鈺十分清楚,史朝義還活著,他隨時可以組織潰散的敗軍,再次前來。
那樣的話,慘遭破壞代鄆城很難再如今天這般,憑著李鈺的出其不意和鬆濤趁著暮色使的障眼法,將賊軍擊退。
所以,當務之急,便是打掃戰場,修繕工事。
孰輕孰重,鬆濤自然清楚,李鈺也心知肚明,此刻已經能夠確定鬆濤答應加入了龍影義軍,李鈺鬆下一口長氣,感激地道:“既然鬆濤先生如此說了,我也就不矯情了。”
說完,他再轉身望向梁飛,道:“給先生安排個清淨的住處。”
梁飛正要答話,鬆濤已抬手阻止了他,喃喃道:“各位將軍諸事繁忙,無需勞煩了,我在鄆城,也有老朋友的。等大事穩定,我自會拜訪元帥。”
李鈺聞言,隻得依言道:“如此,便先委屈先生了。”
鬆濤擺擺手,笑道:“你們忙著在戰場上拚殺,我隻在這安樂窩裏尋親訪友,何來委屈之有?去也。”
說完,他淡笑著轉身,與阿福一左一右,牽著馬韁踏踏而去。
李鈺和水清月、梁飛三人望著鬆濤的背影漸漸遠去,才轉身回頭,打量城內四下景況。
說滿目瘡痍一點也不為過,城內的百姓和守軍正打著火把齊心協力地修築防禦工事,老幼婦孺在城內打掃城內一片狼藉的廢墟。
將城內的景象看得清楚,李鈺眉頭微皺,對梁飛道:“梁大哥最熟悉鄆城的情況,你看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梁飛心裏早有對策,聽到李鈺所問,沉聲道:“雖然這一仗我們勝了,卻是一場慘勝,犧牲了足足有兩千生力軍,殺敵也不過才八千多,根本沒有傷及賊軍元氣。若不是元帥斬殺了賊軍主帥史朝義,恐怕我們現在都已經伏屍在此了。現在還能扛槍上戰場的,已經不到兩千人了。加上水都督的水師,也不過三千出頭。並且,因為這些賊軍在壽張餓了足足十一天,一切糧草輜重在這場大戰之前,都被他們消耗一空,他們潰敗後並未給我們留下什麼戰利品。所以,如果他們現在卷土重來,或者集結向雷澤等地流竄,很有可能會對鄆州形勢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畢竟,雷澤等地的兵力薄弱,又沒有外援,很容易就能被攻破。一旦這些賊軍得到補給,以他們還剩五萬的數目,集結起來的力量,可是恐怖的存在啊。”
“其實——”李鈺聞言,眉頭皺得更深,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我殺的那人,十有八九是史朝義的替死鬼。”
“什麼?”水清月和梁飛聞言同時一驚。
李鈺對他二人重重點頭,道:“史朝義還活著。”
水清月也與李鈺一般無二,眉頭緊鎖,喃喃道:“如果史朝義真的沒死,這五萬多大軍必然不會潰散到哪裏去。十有八九,他們會重新集結,隻是,他們現在已經嚐到了鄆城這塊硬骨頭有些咯牙,向來會換一個地方吧?”
梁飛讚同地道:“壽張是座空城,鄆城現在有了元帥,他們更啃不動,如果真要卷土重來,十有八九便會到雷澤縣了。張朝元和鞏有誌雖然名言將歸於龍影義軍麾下,但畢竟隻是口頭上的,哪裏的兵力也薄弱得很,史朝義率五萬大軍前去,並不會遇到太大的抵抗。”